两盏茶的功夫,赫连尘同柳月就离了皇宫,轿内,柳月因在宫里听了那容妃娘娘传授佛经,听的瞌睡又来了,她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半卧在轿子里,头放在赫连尘的腿上,赫连尘微惊,柳月用手点了一下他的眉心,“干嘛,听佛经听得便秘了啊?”
赫连尘偏开目光,看着轿帘,手将被柳月压着的蟒袍袍角抽出,“不是,佛经很好,但正压在本王腿上慵懒的女人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看着便秘。”
王八蛋!让她占一下上风会不会死!小气男人!
柳月气鼓鼓的黑了脸,但黑着黑着就因为轿子舒适的颠簸而睡着了。
腿上正睡着的女人一脸的娇憨,指尖将她滑落在脸庞的一缕发丝轻轻的挑拨到耳边。一双深蓝的瞳心似深海,幽蓝中鲜有波澜,在途经那倾城容颜时,如有蝴蝶扑扇着翅膀从海面掠过,带起的涟漪让深蓝一圈一圈的渐浅。
“老臣拜见璃王爷璃王妃。”
赫连尘与柳月还没走近左相府门口,便见府门大开,柳相笑眯着眼带领一家老小齐齐聚在门口,颔首拜见相迎。
柳月刚睡醒,精神正好,看见了自家老爹带着柳寒寒和那个被她给弄下去的大夫人站在门口一字排开哈腰点头,更是精神气爽。
她敛着微扬的唇,心里已笑开了花。
手却在不知不觉间被赫连尘牵了起来,她望了眼赫连尘,唇上勾起一抹雍容大度的笑,随他款步走向相府。
“左相不必多礼。”
他笑容疏远,却又不失礼数,脸色已算不得苍白,幽深的凤眸更加清亮,却印不上半点的笑,然,那种有情又似无情的眼眸,对女子却是致命的诱惑。
一袭绛紫的蟒袍,在秋日薄光的映衬下显得高贵不凡,银丝暗纹的蟒以各异的形态盘旋在袖口领口,为他更增一种不可轻视的威严。
这还是往日那个走一步都要喘三下的璃王爷吗?!
俊美却不世俗,高贵如踏云而来的天上星君。
柳相自是看得清楚如脱胎换骨般的赫连尘,他又望见了赫连尘与柳月相携的手,心中暗暗窃喜,当初将柳月嫁给赫连尘的英明决定。
赫连尘面上的病色已少了许多,即便皇上日后传位会顾忌这一点,不纳他进入考虑的范畴,他德行不错,在朝政上也能多少起到个辅佐的作用。
好棋,好棋啊,这是他为官数十载走的最好的一步棋子,左相捋顺了他的山羊胡,向柳月投以赞赏的点头示意。
柳月装作没看见,腹诽道:这个老匹夫太过高看自己了吧,还是那么自信的以为他是游戏中的玩家,掌控着全局,所有的人都受他摆布,呵可笑。
柳寒寒抬头一眼瞧见了赫连尘俊美的面庞,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呆呆的也忘记了先前和柳氏的约定,站在原地像被定住了一般。
她自认为自己见多识广,先前认识的也都是个顶个儿的俊俏才子,但,今日,她见到了赫连尘,那些曾让她心动过的面孔都不值得一提,全部在她的脑海里细碎成沫,直至最后化作了一片空白。
这样一个男人,她做梦都没敢想过,仿佛是从那些动人的诗书中走出来的人,带着一种不可比拟的光环,只消一眼便可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她彻彻底底的忘记了,赫连尘曾是她最为鄙夷且敬而远之的病秧子。
柳氏给柳寒寒不知道使了多少个眼色,无奈柳寒寒全心全意的犯着花痴,她挤的眼睛都疼了,她依旧熟视无睹,实在没招了,她只能亲自上阵了,“唉,阿月,你可算回门一趟,你是不知道大二娘有多想你,你娘她也是日思夜想的,终致思念成疾,卧病不起。”
柳月始终在等着柳寒寒母女给她使绊子呢,却左等右等未有等到,她瞄了一眼柳寒寒,发现她正在对赫连尘发着春,她也不好做打扰不是,这以为可能托赫连尘的福,她也少了一个小麻烦,不想,柳氏一开口便是芸娘。
她自动忽视了柳氏的前半句和后半句,提着宫装的裙摆不等各怀心事的寒暄完就着急的奔向蝶清苑。
一下轿子,她扫视了一圈不见芸娘,还以为是芸娘不喜虚礼只在院子里等她呢。她也是蠢,一个母亲再不喜这些也断然不会不去迎自己新婚的女儿,而且芸娘又爱柳月至深。
她虽和芸娘相处时间不长,却早已默默的将她当做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亲人这个词对她太过遥远,遥远得乍一想都不够真切,可对芸娘她确实用的是这个词。
她是异世的一缕魂,若没有幸得到柳月的身子,她又岂有机会再活下去,所以她对芸娘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她不能让芸娘出任何事。
看惯了一身痞气却遇事沉着冷静的柳月,她忽的这样惊慌,令赫连尘的心亦是一拧,但他的目光仅能追随着她奔跑的身影罢了,他不能一同追过去,因为,他还没忘,他是一个旧患刚愈,身体仍虚的人。
柳氏一脸的得意,心里道:死丫头敢在本夫人面前装,就让你露出你那轻贱的本质!
芸娘的身体一向不大好,而她先前又受了柳月的气,大夫人降为二房。
即便是柳相有吩咐,她也不甘心就此善罢甘休,但明着去欺负芸娘的话,只怕柳相会碍于柳月而阻拦她,她便叫几个下人私下里传柳月在王府的日子不好过,璃王爷终日病病怏怏,太医还有说他熬不过这半年。
诸如此类的话,反复的说,听一遍两遍,或许芸娘不信,但三遍四遍的不信也信了,她一直为柳月提心吊胆的,想派杏儿出去打听,但王爷府把守森严,不知情况如何,也不能贸然进去。
后几日柳月身边的随嫁丫头竟然回了府中,她被芸娘叫去问话,但她说的早是由柳氏与柳寒寒编排好的,连日心忧,天气又骤冷,芸娘终支撑不住,卧病不起。
柳月心急不已,恨不得自己能学得古人的轻功,一个纵身一跃便能飞去蝶清苑。
芸娘的病有多重,她不清楚,她现在只清楚,芸娘对她极重要,她不想她有一点事,同时,她也自责不已,自己出嫁多日没有及时顾及芸娘对她的牵挂,如果她早些回来,也许芸娘也不会患病。
一到蝶清苑,柳月就听见了剧烈的咳嗽声,那声音好像用尽了气力,咳得柳月的心也随着那一声声的咳嗽剧烈的颤抖着,从容不迫的心好似被扔进了大海,随着惊涛骇浪的拍打忽上忽下。
杏儿正为芸娘端药,低着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芸娘从昨晚就咳嗽咳到现在,今早为她洗漱时,她意外的发现芸娘的帕巾上染了血迹。
咳出了血可见芸娘病的多重,她曾想去找柳月的,但被芸娘阻止了,她说,还不知阿月现在的境况如何,现在去王爷府叨扰,怕于她不利。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只把自己的忧虑压在心底以致积忧成疾,万事都望柳月能周全。
杏儿看见柳月时,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怔愣的站在门前,分明不见几天而已,她却觉得与柳月已分离了太久太久。
相依为命的那些个岁岁年年,她已经习惯了柳月在身边,已经习惯了有一个胆小懦弱的小姐,她也把她当做了亲人,而现在夫人被她照顾着,却出了如此大的事,她怎么说都难辞其咎。
愧疚充斥在心,杏儿流着泪,急急道:“小姐,你快去看看夫人吧。”
再见芸娘,芸娘似乎又老了十岁,白发已盖青丝,眉间的沧桑忧郁如刀刻一样怎么抚都抚不平似的。
柳月跪在床边,看着气若游丝的芸娘,心如刀割,她万万没想到,她只走了几天,芸娘竟会有这样沧海桑田的变化。
她的手禁不住的颤抖覆上芸娘干瘦的手背。
芸娘睁开了眼,入眼的是柳月忧心忡忡的面容。
“阿月,你回来啦,咳咳。”
她若无其事,眼中的欣喜像要溢出了眼眶,眉目里满是满足与思念。
柳月连连的点着头,手收了紧,手心的温度传递给芸娘,她没有哭过,所以连哭也不会,心里难过的不行,却无法表现,心里的那座冰山被巨轮一下下的冲撞着。“我回来了,娘,你怎么样?”
她方才已经把过了芸娘的脉,脉象上由于外感病邪停留于表时,卫气抗邪,脉气鼓动于外,故脉位浅显。浮而有力为表实,浮而无力为表虚。
芸娘的脉象为浮脉,浮脉是因内伤久病因阴血衰少,阳气不足,虚阳外浮,而脉浮大无力,为危证。
眼前灰暗了一下,芸娘的病是日积月累的,而她成了加重她病症发作的导火索。
“阿月莫担心,娘亲没事的,只不过感染了风寒罢了,秋季天渐冷,娘亲也是愚笨忘记了添件衣服。”芸娘半梦半醒的说着说着,眼望见了柳月的宫装,方恍然大悟道:“今天你进宫去拜见了容妃娘娘,现在是...唉,娘真是糊涂了,还卧在床上,王爷呢?王爷他同你一起回来了吗?”
她闭口不谈是因为柳相没有通知她柳月今日回来,她还是那样能退则退,能躲则躲。
第十八章:芸娘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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