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丹好一阵莫名,却见春歌狠狠放下一句:“你记得了,是沧玉不要你!与你愿不愿意无关。”也不等她回答,便扭着那陌生男子的耳朵拂袖离去。
屋中重回寂静,容丹这才褪去那般怯懦柔弱的模样,静静坐下思量,脸上不由挂上一丝冷笑。
面子啊,无论是人是狐,都跨不过去,原来是来要脸面的。
倒也是,他是青丘高高在上的大长老,自己不过是一介平凡无奇的狐女。
可是,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自作多情,徒增难堪……
他说是自己厌了照顾你。
这些话,想来也都是为了随口提及的,说不准是女族长会错了意,自以为是。又或者是大长老与她有情,她醋海翻涌,故意上门找茬。
然而心神终究动摇。
容丹脑海之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最终却是想起那一日自己熬粥后试探,大长老一口也未动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沧玉:准备一下演个戏……
春歌:结束!
第八章
身世造成容丹擅长以弱示人,却并不意味着她是个无情的人,正相反,她是个多情的人,否则也不会结下种种姻缘。
容丹来青丘半年有余,不管她愿不愿意,平日里相处最多的便是大长老,她在心中想了无数遍,一时觉得大长老也许对自己确有些许不同之处,一时又觉得女族长不过是醋意发作信口开河罢了。
然而……当真只是信口开河吗?
容丹回忆往昔,怔在当场,她倒不是在这一刻忽然就对大长老有了感情,而是按照春歌此番话讲来,大长老的确是真心将她当做妻子,真情尽付,自己却不明缘由,还当他是施舍怜悯自己,将一颗真心放在尘埃里践踏。
旁人对容丹不好一分,她总是记在心里,待日后回敬十分;可旁人若是真心待她,她也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因而略有些许慌乱。
她很快又定下心神来,这半年朝夕相处,再是不好的人,总也不免有几分好的回忆,自己怎能叫他人随口两句便扰乱心神。倘使大长老对自己当真有情,总会露出马脚,自己那时再报答他的恩情;倘若无情,那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实在不必庸人自扰。
更何况,女子醋意大发时,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恶事说出什么恶语,早在人间时,容丹便已经领教过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指不定是自己异想天开,将一句荒谬之言当了真。
春歌还不知道自己跟沧玉之间纯洁无瑕的友情遭到了污蔑,愤愤不平地骂完容丹之后,心中总算好受得多了。赤水水虽然全程都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但是他还是发现了点问题,出门许久后才道:“这水气里还有点龙气,我怀疑是有化形的蛟来青丘避劫。”
“……龙气?炖了只贼鸟倒来了条长虫。”春歌柳眉倒竖,她知晓全青丘的狐狸加起来都没赤水水的鼻子灵,倒没把这事当玩笑,“走,去找大巫!”
沧玉尚不知有只口直心快的狐狸已经强行帮他把双簧改成了单口相声,此刻还在酝酿着自己的“报复”大计。
既然赤水水已经回归,那么和离线走完,按照剧情,没过多久春歌就会发现龙神曾经来到青丘,而容丹对龙神有救命之恩的事也会揭露。在原剧情里,春歌差不多就揭露了事情真相,只不过没有证据,因此反被女主打脸。
春歌这狐狸,对女主的确不怎么样,可对自己却算得上掏心掏肺。
沧玉心里打算好了,等春歌骂女主个狗血淋头,她痛快了,自己也听痛快了,再出面罩女主一把,既让她没法开口解释,也不至于让春歌拉仇恨太过头。毕竟春歌虽然是一时口快,恶意嘲弄,但她的的确确说出了真相。
绿帽子当然不能如实讲出来,那就不止是女主丢脸了,他也没有面子,可要是在旁人听起来只是故意羞辱,那就不成问题了。
哎,恶毒女配真是好。
其实仔细寻思一下,在青丘待着,多几条尾巴,总好过其他穿越者那般突然被丢到战场上,亦或者什么深宅大院勾心斗角,还有些甚至跑到原始时代去,在这儿还能动动脑子,要真到了跟猿人们一块儿吃饭的地步,他可不会烧陶制盐做家具。
至于那些穿越过去就大开金手指的……
人比人气死人,还是想想虐主流吧,这样好歹好受些。
“大长老……”
怯生生的女音响起时,沧玉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这几日他的伤势渐好,尾巴不知怎么自己收了回去,否则还得再多趴几天。
声音实在熟悉,沧玉闻言睁开双目,这才想起来自己受伤这几日,容丹还是要日日来照顾自己的。他低头一瞧,便看到了盛着黑褐色药水的玉碗,脸色不由得变了变,走了春歌还有个容丹,失策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沧玉在心中长叹了口气,还是接过药来一口气灌下。
药汤实在苦涩至极,刚下喉咙就涌起一阵反胃之感,沧玉下意识握紧躺椅扶手,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顺着自己的胸膛一股脑涌了上来,他低垂着头,作呕了两次,便猛然吐出一滩黑血来。
“大长老?!”
沧玉只觉背脊上抚过一只小手,轻轻拍了两下,他正头昏眼花,却觉得吐出黑血后心胸舒畅了许多,没看过猪跑也吃过猪肉,知道这八成是把淤血吐出来了,即便不是,也用不着女主来帮忙,这得去找个大夫看看,女主再厉害也不能当药吃,便立刻伸手拂开了容丹。
容丹退开两步,目光渐冷。
“别污了你的衣裳。”沧玉擦去唇边鲜血,顿了顿,又道,“劳你去将大巫寻来。”
容丹一怔,似是全没想到,哑声道:“可是你……”
“去!”沧玉还记着春歌的脾气,低声道,“若被春歌看见,她又要怪你。”
可不能再拉女主的仇恨了!
容丹咬了咬下唇,还是提裙跑了出去,青丘极大,大巫便住在山中,他虽也是狐狸,但却是只好静的狐狸,听说是年轻时受了伤,一直都养不好,特意择了一处僻静之地休养,因而住处与狐族离着极远。她来青丘后,尽管日日修炼,可到底不过半年光阴,又能修炼出什么来,不多会儿便跑得满头是汗,却是魂不守舍。
别污了你的衣裳。
她又要怪你。
族长说得是真的……
他真的挂心我!他当真对我动了心!
在青丘之中,容丹唯一敬重的便是大巫,她初来青丘时还未能适应,被修炼法术的小狐精一口天火误伤,那时便是阿父求了大巫前来治她。大巫也是青丘除了阿父外唯一对她关怀备至的大妖,容丹最不愿在他面前失礼。
只是此刻情急,容丹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好不容易赶到山下,见大巫正在给药草浇水,当即张口喊道:“大巫!”
“嗯?”棠敷手一顿,却见是那只初来青丘的小狐狸,不由得眉头微蹙,淡淡道,“何事这般慌张?”
“大长老……大长老他……”
容丹几乎喘不上气来,却忽然肩头一紧,身子一轻,青色的衣袍遮在了眼上,她修为尚浅,知自己此刻吃不住大风,便藏在袖中不敢乱动。
作者有话要说:沧玉:仿佛走在了另一条剧情线上。
第九章
沧玉醒来时,身旁并没有人照顾着,好在自己已经从日头底下被移到了房中,否则非晒成一张狐狸皮不可。
今天的太阳还是挺大的。
只是外头吵吵嚷嚷的,听声音大概有三四个人在说话,沧玉躺了会儿,恢复了些气力,便将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这屋子本就简陋,内外屋没有门,只有一挂纱帘挡着,又遮了扇屏风,身影很快就落在了屏风面上,外头便不吵了,一股脑全涌了进来。
两男两女,从左到右分别是容丹、大巫、赤水水、春歌,大巫是青丘唯一的大夫,这只狐狸深居简出,本来是学占卜的,后来下山历劫受了重伤,回青丘后就久病成良医,若是狐狸们吃坏了肚子,大多都会去找他拿些草药,沧玉也只在自己刚醒来那会儿见过他一面。
大概记得,是叫做棠敷。
“我这伤势莫不是熬不过去了,怎的各个都面色这般严肃。”沧玉淡淡道,表情稳如老狗,心里其实慌得一批,剧情里没说自个儿会因为这次袭击嗝屁啊,尽管前正主已经不符合剧情走向西方极乐世界了,难道这伤势真的这么严重,他们这就要一尸两命了?
赤水水先是愣了愣,随即笑道:“奇了,沧玉竟也会开玩笑了。哎,你这失魂症就一直这么得下去吧,免得再变成那个闷——哎哟!”
他冷不防头上挨了一记,正愤怒看去,却见春歌目中火焰熊熊燃烧,便缩了缩脖子,咳嗽了两声,装作无事发生。
棠敷却摇了摇头,坐在了沧玉身旁,忧心忡忡道:“你这伤势难好,赤水水又查出——”
“别叫我赤水水!”
“赤水水又查出那头白龙来过,只怕是……”棠敷顿了顿,面无改色地重复了一次,看起来很明显就是故意的,“你也知道,赤水水的鼻子最灵,不太可能出错,只怕重明鸟还只是个开始,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庭那儿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我们方才正在讨论该怎么办,沧玉,你平日最有主意,你说怎么是好?”
感情沧玉是个辅助加军师啊。
沧玉总不好告诉棠敷,白龙就是追着重明鸟来的,剧情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那条正宫龙睡了他前妻,现在鸟炖了,狐狸也睡了,实在没有什么更大的阴谋了。他轻轻叹了口气,知晓真相是这样,可话却不能这么说,便下意识看向了有些坐立不安的女主,心道青丘谈事儿可不可以正经一些,这随便找个地儿就聊这种有关种族生死存亡的大事,是不是不太合适啊,也不防范下外人。
这倒是沧玉作为人的想法了,人好争斗,狐族却不同,他们既是一族,自是同气连枝,至多容丹听了害怕要逃离青丘,她若是有这个本事,说不准春歌还要给她拍拍四只爪子以示改观。
倒是容丹被他看得心中一紧,只觉得那吊梢眼儿扫了一眼过来,眉眼妩媚迷人,目光却冷得透到心中去。
当时做来不觉有愧,可如今却像是一道阴影笼罩头顶。
大长老是不是知道了,他若是知道,为什么不说……
容丹六神无主,面上仍是低眉顺眼,好似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装饰。
“确是龙神?”沧玉轻咳了两声,问道。
赤水水点了点头道:“就是那条九重天上的春神,寻常蛟蛇没那么浓的灵气,我还嗅到些龙血的气味,那小子看着敦厚,可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到底是头小奶龙,总觉着不比前任圣兽青龙君仁慈靠谱,该不会是想假装受伤陷害咱们青丘吧?给他老爹一个借口,发兵把咱们青丘给全收拾了。”
沧玉被赤水水这话逗得一乐,他笑道:“你这两月是去人间玩了?”
平日沧玉极少展露笑颜,他如今伤重,笑起来倒似冰川消融,也不知该如何说动人,更不知该如何说曼妙,众人只觉得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道不尽的酥软。
“你怎么知道。”赤水水定了定神,还是好奇心更重,稀奇道。
一听就是宫斗本子。
“天庭高居九重天上,平日里魑魅魍魉尚且斩杀不尽,又哪里看得上小小一处青丘。”沧玉心中哀怨青丘无人,居然要一个病号出脑子,可细细想来,却又觉得自己此刻有了几分军师的风范,因此嘴巴十分诚实,倒也投入,“青龙君成圣时你还未曾出生,又知道他仁慈靠谱?”
这事儿书上有写,鸿蒙初开不久,四圣兽就已成就大道,跟他们压根不处于一个时代。
棠敷便问:“那依你之见,他只是偶然路过?”
话音刚落,春歌立刻开口:“绝不是偶然路过,他藏在青丘少说也有半月有余了。”
年轻人闪婚闪离果然不是开玩笑的,半个月就能托付终身。
沧玉酸得像颗柠檬,他单身狗多年,怎么就没有漂亮的小姐姐跟他半个月定下感情基础立刻上本垒。
青丘这么大,龙神有心藏匿身形,的确无人能找出踪影,沧玉本想把话说死,可是转念一想,他要是说绝了,春歌真不打算查了,那谁帮着自己骂女主臭不要脸呢,于是说道:“不过此事倒也不得不防,倒也不妨查下去,那只重明鸟来得太巧,许是来寻龙神,却叫我青丘受了无妄之灾,若当真如此……”
“若当真如此,我倒是要击天鼓问上一问!”春歌猛然站起来,瞳孔忽然变作暗金色,在屋子里亮的像几百瓦的大灯泡,她冷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棠敷是个大夫加神棍,这类与青丘有关的事,他虽然参与,但基本上是服从老大安排,便又扶着沧玉躺下,温声道:“你受累了。”
沧玉听得有些诡异,暗道这怎么像是对生完孩子的新妈妈说的话。
赤水水从囊中掏出只活生生的兔子来,问道:“对了,这是我今早上抓的,还好没闷死,这只肥得很,你要不要现在来一口?”
“……”沧玉叹气道,“不必了,我有些累了。”
赤水水还要说什么,棠敷已站起身来把他推出去了,他实在不甘心,边走还边嚷嚷,大肆宣扬自己抓的兔子到底多么肥美。
容丹却没有走。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不出今天要写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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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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