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今日不在府中, 若是杨夫人有事,还请改日再来。”缈缈淡淡地道:“府中事务繁忙,若是杨夫人没有其他要事,那恕我不亲自送了。”
她这话就是赶人的意思了。
杨夫人面色一滞, 一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在她的想象之中, 缈缈如何会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她可还记得, 缈缈这丫头第一次上京城来杨家借住时,态度可不像现在这般冷淡, 还小心翼翼讨好着她,若是她给了好脸色,就像是得了什么大好事一样。
哪知这才没过多久,就学会给她摆脸色了?
杨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又露出了笑脸来:“我也并非是来找容将军,这么些日子没有见,我这个当舅母的,也有许多家常话想要与你说。”
“我与杨夫人应当是无话可说的。”缈缈轻声说。
“你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哪里能无话可说?”杨夫人说:“我这心里头可一直惦记着你的安危, 倒是你,听说你是与容将军一起回京城的, 这么久了, 连这消息都是我从外人口中听来的。若不是将军府的人主动提起, 我都不知道, 你竟然做了将军夫人。”
缈缈顿住,疑惑问:“将军府的人?”
她转头与奶娘对视了一眼,奶娘也轻轻摇了摇头。
将军府的人都得过容景吩咐,不得将此事到处乱说。将军府上下口风紧,也都听话,平日里缈缈不出门,全靠奶娘在外跑,可没在外面听到什么闲话。
“不知道杨夫人说的是府中哪一个人?”
杨夫人愣了一下,道:“是个姑娘。”
“姑娘?”
“说是容将军身边副将的妹妹。”杨夫人并未隐瞒,直接说了:“欣怡在外面遇到了那个姑娘,听她说了,我们才知道此事。你应当还记得欣怡吧,她与你年龄相仿,你们二人应当有许多话要说。”
那可是万万不会有的。缈缈心想:她在杨家时,杨欣怡可不喜欢她。
她是上门来投奔的表亲,杨欣怡却是正儿八经的杨家小姐,虽说表姐妹,可杨欣怡却看不上她,从来不给她什么好脸色,就连她身边的丫鬟,也全都看她的脸色行事,杨欣怡不喜欢她,连她身边的丫鬟都可以欺负自己。
从前她战战兢兢,隐忍忍让,也并未得到什么好下场。
甚至在她出事之后,杨欣怡也是毫不客气地指着她咒骂她毁了杨家的名声。那会儿缈缈悲痛惊恐,甚至都忘了,这一切的根源本就出在杨家。别说是毁了杨家的名声,因为她,杨家还白得了一个好名声。
相比起这个,还是杨夫人口中说的那个姑娘更让缈缈在意一些。
一说是副将的妹妹,她便立刻想起来那位许副将的妹妹。
从她第一日到将军府时,她便感受到了那位许姑娘对她的不喜。不喜欢她的人有许多,容景也说并不熟悉,缈缈也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可现在,那位徐姑娘却给她找来了麻烦,这就让缈缈不得不在意了。
缈缈问:“那位姑娘,是杨欣怡的好友?”
杨夫人道:“也不是,是那位姑娘主动找来的。”
缈缈点了点头,又吩咐道:“奶娘,送客。”
杨夫人:“……???”
杨夫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缈缈身边那位凶神恶煞的老妇人冲上前来,一副要拽着她离开的样子。杨夫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便自己站了起来,被逼着往外走了好几步才停下。
她回过神来,顿时沉下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夫人,今日我身子不适,恕不能多陪。”
杨夫人不敢置信:“无论怎么说,我也是你的舅母,你这是对舅母的态度?若是让容将军知道你是这等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以为容将军还会喜欢你?我们杨家给你撑腰,你还觉得不好?”
她这外甥女生的貌美柔弱,最能打动男人心。杨夫人以为,容景便是看中了她的相貌。
相貌再好有什么用?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没有权势撑腰,再美的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缈缈拔高了音:“奶娘——”
都不用奶娘动手,外头的下人已经听到动静跑了进来,一人一个抓住杨夫人手臂一提,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他,双脚腾空。
缈缈眼皮抽了抽,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眼熟。
两个下人提着杨夫人大步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大门口前,才把人一方,手一伸,朝着大门口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而身体却挡在杨夫人的面前,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想要往回走的路。
“你……你们……”杨夫人哪里受过这种委屈,顿时气得手都在哆嗦:“你们将军府可实在是欺人太甚!”
将军府的下人都是随了容景,他们板着脸,任凭杨夫人如何辱骂,也一言不发。
还是奶娘追了出来,双手叉着腰,没好气地对她道:“我还是真是开了眼了,你们杨家人可真是不要脸,先前把我们小姐赶出去,现在等我们小姐过上好日子了,倒是主动扒着凑了上来,我瞧京城的城墙都没有你们脸皮厚!”
杨夫人怒道:“你又是谁?”
“我是谁?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是来给我们小姐撑腰的!”奶娘呸了她一声:“我们小姐心善,可不代表先前的事情就作罢了。我们老爷夫人去了没多久,你们杨家就过河拆桥,真以为天底下连个知道内情的人都没了?如今我们小姐成了将军夫人,先前受过的委屈,可都是要一件一件与你们杨家算清楚的!”
杨夫人惊疑不定,这会儿却冷静下来,她整理了一下仪容,镇定地道:“你说什么,我可听不懂。我们杨家人做事问心无愧,容将军也是明辨是非之人,可不会偏袒你们。”
奶娘看她这幅样子,心中就来气。可杨夫人镇定,她比杨夫人还要自信。
“你以为你们杨家做的那些事情,就没有人知道吗?”奶娘冷笑道:“我们小姐在京城遭了你们多少冷眼,这些且不说,你派到桐州里的管事,不就是为了谋夺林家的家产?他想要□□,被将军抓了个正着,亲自送到了官府去。若非是将军在,我们小姐早就已经死了,你们做的事情,将军也早就全都知道了。”
杨夫人终于变了脸色,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那派到桐州去的管事后来就没了消息,等她收到消息时,那人已经死了。她听到缈缈做了将军夫人之后,最担心的便是那个管事生前会做点什么——对付一个孤女,也不用顾忌什么,请不到京城来,在桐州解决了还更方便,林家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她也能更加名正言顺地将林家那些家产握到手中。
可偏偏事情就发生成了她最不想见到的样子。
缈缈知道了她的打算,还被她躲了过去,还被容将军知道了!
杨夫人勉强镇定下来,微微昂起下巴,说:“空口无凭污蔑人,谁不会?你们颠倒黑白的功夫倒是厉害,连将军都骗了过去。你说那是我们杨家的管事,可他做的一切,我什么都不知晓。我们杨家也是有身份的人,可不会做什么□□夺财的事情。”
“会不会做出来,可不是你说了算。”奶娘叉着腰,好不得意:“将军大人最是英明神武,你们杨家人到底有没有做这些事情,你们自己清楚,我们小姐受了委屈,将军肯定也不会放着不管。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这些都是你们先前坏事做尽,要遭的报应!”
“……”
杨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沉着脸,转身走了出去。
她心中焦急,出了将军府之后,便立刻坐上马车回家。
杨欣怡知道她今日出门,特地等在家中,见她回来,立刻迎了上来:“娘,你见到林缈缈了吗?”
“当然是见到了。”杨夫人没好气地坐下,“她可真是了不得,成了将军夫人,还学会威胁人了!”
杨欣怡殷勤地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中,又连忙问:“那林缈缈说什么了?她是怎么成为将军夫人的?”
杨夫人一想起临走之前奶娘说的那番话,顿时头疼不已。
也是她看走了眼,谁知道那样一个先前在杨家到处看人脸色的小丫头,一晃眼没过多久,还能一翻身成了将军夫人?
早知道她有这番奇遇,当初她上京城时,也就对她好一些。不然,现在缈缈得势,他们杨家也能沾光。
可现在非但没有沾光,还结了仇!
想到这个,杨夫人就觉得胸闷气短。
“娘,你倒是和我说说啊。”杨欣怡催促着,又不禁说:“林缈缈到了京城也不来杨家,是不是还恨着我们呢?当初她与哥哥定了亲,上京城来就是履行婚约的,可我们家没认,她才回了桐州。她一个孤女,爹娘都死了,哪里配得哥哥?谁知道她就能做了将军夫人呢?”
杨夫人动作一顿。
是啊,她都忘了这茬。
原来是新仇加旧恨,还不止一件呢!
第45章
容景从军营里回来之后,才听说了杨夫人主动上门来的事情。
“还是将军您身边那副将的妹妹说的。”奶娘告状道:“我们小姐都还没去找杨家人算账呢, 那杨家人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一问才知道, 竟然还是府中泄露出去的消息。将军也知道, 我们小姐有身孕在身, 这会儿可不想招惹来麻烦。”
“又是她?”容景皱起眉头:“先前我已经警告过一回,她怎么还将此事到处乱说。”
缈缈柔声道:“或许许姑娘也是一片好心,她也不知道我与杨家的旧怨, 若说关系,杨家也的确是我的表亲,许姑娘或许是好心办了坏事。”
容景心中可不这样想。
许思月哪里来的消息?当然是从许副将那里听说的。
既然她连这事都知道了,那肯定也知道他曾经给许副将寄过的信中的内容。在桐州得知缈缈与杨家的旧怨之后,他便特地叮嘱许副将, 不必去找杨家,也不必对杨家另眼相待。
不是无意,那就是有心了。
容景沉声道:“夫人放心,此事交给我, 我会处理妥当的。”
奶娘长舒了一口气。
缈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才又柔柔地道:“你是不是要亲自去找许姑娘问, 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被夫人说中了。”
即使是心中有了猜测, 他也要先找到证据, 这样才有信服力。一直以来, 他都是这样办案的。
缈缈笑了笑:“那我也要说, 就算是你亲自去找了许姑娘, 许姑娘也不一定会认的。她还说会是为了将军着想,也没想到我与杨家人关系这般差,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怪我在将军面前说她坏话了。”
容景惊讶:“难道我没有眼睛?”
“将军是信我,也知道我与杨家恩怨。可许姑娘既然做出了这种事,本来便不是为了我打算,那无论将军与她说什么,总归都是我的错。”缈缈无奈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反而是给将军平添了麻烦。”
“小姐,难道就这样算了?”奶娘听得急了,连忙插嘴:“这都欺负到小姐面前来了,小姐还能忍着?不说那个许姑娘,就说是杨家,先前他们对小姐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竟然还能腆着脸凑到小姐面前来,我说起他们派人到桐州,他们还不认。杨家这样不要脸的人,今日来找小姐认亲,说不定明日就要打着将军府的旗号在外头做什么了。”
缈缈道:“我就是想提醒一下将军,省得给将军招来麻烦。”
容景听着,却觉得不对劲。
这一口一个将军的,倒是显得十分生分,还不如先前在桐州时。那会儿他的身份还没暴露,只是一个护院,缈缈可信任他,什么事情都找他商量,也会听他的主意。杨家人来,二话不说便将信任交到他手上,由着他布置抵挡。
到了京城,麻烦都上门了,却还要担心给他带来什么牵扯。
容景板着脸,嘴角绷得紧紧的,点头之后,又站了起来。
他说:“此事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缈缈眨了眨眼,“我并未生许姑娘的气。”
“……”
“说到底,许姑娘会做出这些,也是因为喜欢将军,才讨厌我。她喜欢将军,也并非是她的错,只是行事激进了一些,才想要给我寻来麻烦。至于杨家人,既然我都来到了京城里,那迟早也是要面对杨家人,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缈缈伸手拉了容景一把,“许姑娘只是个姑娘家,等她想明白了,自然就好了。”
容景却是眉头紧皱,满脸的不赞同:“她是个姑娘,夫人也是个姑娘,要比弱小,夫人还有身孕,比她更弱。她想要寻夫人麻烦,就是她做错了事,有人欺负到夫人面前了,夫人也不必心软,如今有我给夫人撑腰,与从前不同,夫人也不必处处忍让。”
缈缈愣住。
容景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细嫩柔软,握着仿佛没有骨头。容景知道,她这个人便是软乎乎的,硬不起心肠来,从不主动给人找麻烦。
这样的柔软,只给他一个人看就行了,不必多留给外人。
容景说:“夫人遭受了欺负,万事都不必憋在心中,别说是杨家,就算是在太后面前受了委屈,也只管说出来,不必顾忌太多。夫妻一体,有谁欺负夫人,就是在欺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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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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