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夕:“……”
宋迢迢又一杯饮尽,明亮的液体看似清凉,经过嗓子时却像火焰蔓延开来,几欲将人灼伤。
她笑了笑,说:“昭夕,别自怨自艾,谁这辈子没经历过几件破事呢?说起来,你已经很风光了,在大多数人眼里,你走的是花路,人生一片坦途。”
昭夕一怔。
宋迢迢侧头望着她:“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很羡慕你——”
说着,她微微一顿,摇头纠正,“不,我至今都很羡慕你。”
昭夕轻声问她:“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这样耀眼。”
宋迢迢望着她,伸手捏了把她的脸,下手有些重,昭夕没忍住嚷了一声“轻点”。
宋迢迢笑弯了腰,说:“你看,细皮嫩肉的,就是不化妆,这酒吧里也有无数人盯着你看。”
昭夕看了眼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说:“他们看我,是因为新闻上最近都是我,他们想看看我落魄成什么样子了。”
“不对。”宋迢迢摇头,为了证明她不对,抬眼叫了吧台后的调酒师,“哎,哥,认识这位吗?”
小哥笑起来:“您玩笑呢吧,昭小姐,谁不认识啊?”
宋迢迢笑问:“她最近很倒霉,你愿意请她喝杯酒吗?”
小哥爽快答应:“没问题,马上给您二位限定特调。”
昭夕:“……”
宋迢迢收回视线,说:“你看,你天生就这样讨人喜欢,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有人前赴后继追逐你,仰望你。你笑一笑,他们就受宠若惊。”
昭夕一时失语。
宋迢迢慢慢地叹口气:“咱俩出生在两对门,所有的眼睛都看着我们,有个什么都能攀比一番。可是讨人喜欢的总是你。”
“我妈总对我说:学学昭夕啊,小姑娘就应该多笑,活泼一点。可她并不知道,我就算对人笑一笑,也没人会爱怜地摸着我的头,说小丫头真可爱。”
“你还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吗?六一儿童节学校有文艺汇演,我妈从小让我弹琴画画,一心指望我能上台表演,锻炼一下,可我主动跟朱老师提了,她转头就忘记了。当着全班,她说昭夕会跳舞,咱们让昭夕上台表演吧。”
“明明你是业余的,我才是专业的。可是我争取了,她不给我机会,你什么都没做,她就一眼看见了人群里最耀眼的那一个。”
良久,昭夕才摇头说:“不是这样的。”
“我上台表演了,可是背地里很多人说,她跳得真烂,也就靠着一张脸才上了台。我伤心了很久。”
“我才觉得自己从小活在你的阴影里呢。因为所有人都认定我是个花瓶,就算我努力学习,进了全班前十,也比不过从小就能考全市第一的你。”
“你参加演讲比赛,妈妈对我说,你看迢迢多厉害,全面发展,学习还那么好。”
“我中考的时候也进了重点班,可是你以第一名的身份直升,和你一比,我还是没出息的那一个。我指望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可是在胡同里遇见的所有人都在夸你,说哎你知道吗,宋家那丫头又拿了全市第一名呢。”
“转头看见我,大家也乐呵呵地敷衍一句:昭丫头也不错。”
昭夕没精打采地说:“有你在,我永远只是不错,只是个陪衬。”
两人对视许久,显然对于对方带来的童年阴影,都心有戚戚焉。
调酒师为她们送上特调的鸡尾酒:“这杯叫光芒万丈,这杯叫东山再起。”
昭夕一怔,抬眼看他,吧台后的年轻人微微笑着说:“今日特调,我请。”
宋迢迢笑了,拍拍她的肩:“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人见人爱的昭小姐啊……”
昭夕眼眶一热,竟为这样一桩小事几欲泪崩。
宋迢迢和她干杯,终于说了句人话:“别丧气了,乐观一点想想,至少你还有个碾压我十万八千里的对象啊。”
说到这里,宋迢迢也有些悲伤。
“我以为我就是大学霸了,没想到你居然找了个更学霸的。mit硕博连读什么的,啊,人比人,真是要气死人啊。”
昭夕默默喝完那杯酒,很久才说:“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走到最后。”
宋迢迢一怔,侧眼看她:“怎么了?”
昭夕不知从何说起,迟疑很久。
宋迢迢却异常聪明,很快会意,“他有任务,赶不回来?”
昭夕点头。
“非但回不来,连我这边发生了什么,他都一无所知。”
宋迢迢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是看见这位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又觉得她原本就该被悉心照顾,被盛情关爱。
就连身为死对头的她也不得不承认,在昭夕落难时,她也想替她遮风挡雨,撑一撑腰。
在娱乐圈这样腥风血雨的地方,以程又年的工作性质,真的能给她最好的陪伴吗?
分明连最基本的沟通都存在问题。
*
两人喝到后来,车都开不回家,昭夕想叫代驾,才看见陆向晚打来了几十通电话。
她大着舌头解释:“酒吧太吵,没有听见……”
二十分钟后,陆向晚气势汹汹冲了进来,把两人拎走,顺便充当代驾,把路虎sv开回了国贸公寓。
她并没有看见公寓外面蹲着两个人,风尘仆仆,一脸疲倦。
两人就蹲在马路牙子上,看见熟悉的路虎开来,蹭的一下站起来。原本想拦车,但其中一个眼尖,立马阻止身边的同伴。
“哎哎,别去,不是昭夕在开车!”
徐浩也仔细看了看,“……真不是。”
“那怎么办?我们都等了一天了,好不容易才看见人影,居然不是本人。”卢思礼很急。
“没事,再等等吧,她总要出门的。”
卢思礼看表,“这都几点了?今天恐怕等不到了。”
徐浩说:“还是去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吧,喝杯咖啡,吃碗面,明天再看看她出不出门。”
卢思礼想了想,说:“你先回酒店休息,我去对面守。明早要是还没等到她,你就换我继续蹲,我去休息。”
“也行。”徐浩看他执着的表情,叹口气,“咱俩搁这儿傻等,也不知道为了啥。要真把事情告诉她,底片也交给她,也别想在这行混了,招牌都给砸得稀巴烂……”
卢思礼说:“那天救那个出车祸的人时,是你说的,狗仔也要讲良心。既然要讲,那就讲到底吧。”
顿了顿,他迟疑道:“要不这样,我一个人顶了这事儿,别连累你?”
徐浩翻了个白眼,拍他一巴掌:“是兄弟就别瞧不起人。就你有良心,我没有吗?反正这一行我也早就看不惯了,要不是为了生活,谁赚这个黑心钱?”
“那将来咱俩干嘛去?”
“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上回我偷拍那谁,他粉丝不是还夸我拍得好吗?开玩笑呢,拍了多少年了,我这摄影技术不是吹牛,去拍写真,当独立摄影师,那叫一个绰绰有余……”
两人一边说一边笑,走进了对面的便利店里。
几分钟后,卢思礼闻着方便面的香气,吃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面,感慨道:“我现在就希望这事儿能解决掉,蹲横店那会儿,我被冯夫人去世的戏给感动哭了。这片子要是上映不了,真的太遗憾了。”
徐浩也喝了口面汤,说:“你别想那么多了,天无绝人之路,会好的。”
卢思礼点头:“嗯,肯定会好的。”
*
天刚刚亮,昭夕就被吵醒了。
陆向晚毫不客气地走进卧室,脱了鞋,踹一脚床上的人,又推了一把另一边的宋迢迢。
“起床了,朋友们。”
两个醉鬼头有点疼,晕晕乎乎睁开眼,还在状况外。
昭夕有气无力地问:“这才几点啊,再睡会儿……”
陆向晚又是一脚:“滚起来。有正经事!”
宋迢迢在一旁揉揉眼,脸上带着宿醉后的苍白疲态:“什么正事啊?”
陆向晚:“给你俩半小时的时间——不,宋迢迢,你只有十分钟,洗漱一下。昭夕,你有半小时,好好撸个装,进入战斗状态。然后来客厅。”
昨夜回到公寓,陆向晚伺候两位醉鬼洗漱睡觉,像个老妈子似的。
她万万没想到,新闻圈里的白骨精陆女士,有一天会插着腰,站在浴室门口,监督两位喝醉酒的大朋友——
“刷牙。”
“那是沐浴露,不是牙膏!”
“那是卫生纸,不是毛巾喂!”
“等等,你要干嘛?撒尿去马桶啊,你蹲浴缸里干什么?!”
……
心好累。
能不能绝交啊。
好不容易伺候两位大小姐睡下了,天不亮,陆向晚又爬了起来。
她拿了昭夕的车钥匙,开车回了趟社里,把该拿的设备都拿好了,请了个假,回到国贸。
一共搬了两趟,才把设备都搬回客厅。
又花了半小时,才布置好现场。
宋迢迢洗漱完毕,被陆向晚抓去客厅,一见客厅里的阵仗,吓一跳。
“你架摄像机和麦克风干什么?”
“做个采访。”
“采访谁?我?”
“当然不是你。但你也很重要,有五分钟的镜头。”
陆向晚先向她询问了一堆法律问题,悉数关于偷拍和个人隐私权。
宋迢迢说:“虽然法律有明文规定,偷拍的确侵犯了个人隐私,但我国向来在这方面做得很差劲。大众认为明星没有隐私,拿了社会的巨额红利,就该活得透明。所以这个官司真打起来,不见得会赢得漂亮。哪怕赢了,也会被群众诟病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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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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