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贺稹杀红了眼,就算叶星河是罪有应得,慕容笙却不忍心看着玄阴教中那些无辜的妇人幼童丧命,他便劝贺稹退兵,但贺稹不愿。
二人争执中,慕容笙说出正道诸多门派已经开始对贺稹不满,就连玄天宗宗主都想将贺稹拉下台。
贺稹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以为然,说了一句他便是真的与魔头无异,调过头来攻打玄天宗又如何……
因此便有了慕容笙的妥协,因为贺稹有时实在是太卑鄙。
慕容笙的脸色愈发难看。
贺稹排除万难,甚至将所有骂声与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肩上,而他什么都不用做,外人还觉得他委屈。
慕容笙有时听着宗主或是其他长老对贺稹的斥骂,也会觉得是自己不好,是他没教好徒弟,于是他便会更加怀念上一世乖巧听话的徒弟。
慕容笙脸色几变,将玉牌紧握在怀里,淡声道:“你变了。”
贺稹笑问:“何处变了?”
慕容笙道:“我不记得我带出的徒弟是这个样子的。”
“那师父以为我该是什么样的?”
慕容笙忽地怔住,脑海里浮现上一世的贺稹。
其实时隔太久,他的很多记忆都开始模糊了,唯一清晰的印在脑海里的,是在玄天宗山门前,是天魔带着魔修们浩浩荡荡来袭时。
那时他们坚守在山门前,贺稹为他挡了一剑,满身满脸都是血,却一直盯着他看,攥紧他的手腕,他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喊他师父。
眼睁睁看着贺稹闭眼,身后的剑不长眼,慕容笙却也不闪不避,他当时被无尽的内疚与沉重的恐惧笼罩,连开口回应一声都做不到。
但是到了眼下,慕容笙却回答不上来,他忽然陷入了迷茫。
贺稹变过吗?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他从来不了解他。
贺稹见他眸中露出几分悲痛之色,心知他又想起了那些事,此事已然成了慕容笙的心结。但他却不打算告诉慕容笙上一世是他,这一世也是他。
贺稹扶着失神的慕容笙往回走,尽量温声安慰道:“师父别多想了,我想和你做道侣,是真的喜欢你,不是为了折辱你,徒儿倾慕你已久。”
慕容笙低着头哑声道:“为何就不能一直做师徒?”
“我倒是不介意,介意的是师父你。”贺稹原本还想说更多,却见他眼眶悄然泛了红,他便心软了,叹道:“师父,你已经答应我了。”
慕容笙沉默了许久,随后慢慢推开贺稹的手,“我记得。”
贺稹趁机握住他的手腕,“我总觉得师父在透过我看别人。”
慕容笙回避道:“没有别人。”
“若我是那个人,师父会愿意为我让步吗?”贺稹偏不肯放开他,双眸固执地望进他眼底,势要他说出答案来似的。
会。慕容笙心间忽然回荡起一个声音,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他微微一怔,随后依旧重复着那句话。
“没有别人。”
贺稹勾起捎带邪气的笑,却软声同他撒娇,“师父。”
慕容笙抿了抿唇,最终只是看着他道:“你不乖。”
若是我乖,怎么娶你?
贺稹眼底涌现星星点点的笑意,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三月末,有个万事皆宜的黄道吉日。
这一天,玄天宗上下笼罩着一股异常沉重的气氛,他们的慕容长老要出嫁了,嫁给他曾经的大徒弟,从宗主到普通弟子,皆是心情复杂。不过在日头升起后,装饰上一片大红的巍峨庄肃的玄天宗仍添了几分喜庆与热闹。
待慕容笙换上喜服,贺稹便接他到无回宫去拜天地。
这大抵是这么多年来玄天宗最热闹的一天,四处欢声笑语。
慕容笙手中还紧握着那块贺稹从前的弟子玉牌,与贺稹并肩到广场上是,那里已几乎是人山人海。
长长的红毯铺了一地,从广场上到白层石阶上,再一直蔓延到无回宫上,慕容笙能看到玄天宗的宗主早已等在上面,负手而立,面容肃穆。
他大抵是给玄天宗蒙羞了,慕容笙抿了抿唇,幽幽叹息。
贺稹并非没有留意到他沉重的情绪,只是一路过去,许多人在同他道贺,他一一笑着回应,是无暇,也无心安抚慕容笙。也因为时候还未到。
二人正走到石阶下时,贺稹抬头往上望去,嘴角勾起一抹张扬笑意,似是挑衅一般,对上玄天宗宗主的眼睛。
玄天宗宗主眉头一皱,显然被激怒了。
但就在这紧绷的时刻,人群中响起一阵哗然,众人纷纷看去。
一玄衣华袍手中持剑的俊美青年和一紫衣青年正并肩在山下款款而来,二人衣摆处皆是一簇开得极其绚烂的银白忍冬,又似是其他花。
但众人之所以齐齐惊呼,并非是头一眼见到的那名玄衣青年,而是另一人,那人可称得上倾世之姿。
有些人认出他们衣摆上绣着的是无霜花,看看这容颜绝色世上无人再出其二的紫衣青年,再看那玄衣青年手中持剑,还未近身,便觉灵力剑气压顶而来,如此磅礴之力,有人下意识在心里喊出两个名字——
行踪诡秘的无霜宫宫主沈清宵,还有他那位容颜绝色的,疑似天道之子的道侣,据闻名叫江何。
二人的出现也叫无回宫上的玄天宗宗主与诸位长老面露震撼,贺稹却是毫不意外,回头朝已走近的二人拱手行礼。“沈宫主,江道友,二位大驾光临,玄天宗真是蓬荜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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