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去,舒锦芸光洁的额头早已布满了细汗,薄薄的一层,晶莹剔透。
额头之下,是紧蹙的眉,皱起的脸,和紧咬的下唇。
程奕信心中一紧,轻柔地将那些冷汗擦去,还在额上留下了浅浅一吻。
他握住了那双白皙的手,那双手因身体的不适,紧紧地握住了衣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手中的布料被她捏得发皱。
“别怕,”程奕信将她的手慢慢舒展,放在了自己腿上,“别划伤了手。”
“娘娘,”月梢捧着火炉,从屋外急急忙忙地跑回来,“抱着火炉会舒服一点。”
“嗯。”程奕信代其接过,塞到了舒锦芸的手中,“来,暖一暖身子。”
月梢没有退下,而是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不如奴婢扶娘娘到床上休息。”
“不用了,朕抱她过去。”程奕信拒绝了她的好意,将火炉抽出并转交给她。
程奕信轻声道:“我们去床上,好不好?”温柔像在哄小孩子般。
“不要,”舒锦芸抓住了他的衣衫,虚弱地说,“会弄脏。”仅仅这几个字,便用了她全部的力气,最后三字气若游丝。
“脏了就换,现在你舒服最紧要。”程奕信没有理会她小小的抵抗,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出了膳厅,快步向卧室走去。
屋外的风更是喧嚣,扬起两人的发梢、衣角,猎猎作响。
这一幕时隔半个多月再次上演,程奕信的心依然是这么痛,这么无力。上次是为自己受苦,这次是受自己所害,其中的愧疚更胜一筹。
他的眉几乎要皱结在一起,而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卧室里的温度明显高了许多,熏香也是凝神安魂的,比膳厅舒服上许多。
程奕信温柔地将舒锦芸安置在床上,拉了被子,为其盖上。
月梢眼疾手快地将火炉放在了舒锦芸的怀中,退开一步,不敢上前打扰。
程奕信坐在脚踏上,正襟危坐,含情脉脉地看着床上的人,只见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唯有被咬着的下唇还依然红润。
“将门窗封死。”程奕信吩咐道,却未曾将视线移开。
“是。”
须臾,绿浮便将药端了过来,“皇上,药来了。”
程奕信轻声道:“将皇后扶起来,”说着接过了绿浮手中的药碗,搅和了几下,冲鼻的苦味扑面而来,“去准备些蜜饯。”
绿浮移身稍稍,将身后奉着蜜饯的宫女露出,“奴婢已经准备了。”
这时,舒锦芸也从床上被扶起,手中抱着火炉。火炉里的火不大,隔着厚厚的衣服,正好合适,暖暖的,不烫不冷。
双唇干裂的不适,令她难受得舔了舔,她的眼却直直地盯着程奕信,那个在专心致志地为他吹药的男人。
“这药有点苦,你就着蜜饯吃会好点。”程奕信将药勺举至她的嘴边,“啊”
舒锦芸望着他,像提线木偶般,张开了嘴,“啊噗”
即使心里有所准备,她还是忍受不了,吐出了稍稍,在嘴角流下了药渍。
她的手有些迟钝,还未从被子里抽出,便有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了她的嘴角。
“忍着点,喝了药会好受一点。”程奕信边擦边说,比以往更加温柔,眉眼间的神情似是心疼,又似是愧疚。
舒锦芸俯视着他的脸,淡淡道:“嗯。”
程奕信将勺放回碗中,转身拾了一颗蜜饯,“吃一颗,压压苦。”
“嗯。”
就这样,一口药一颗蜜饯,不稍片刻,那碗药就见了底,舒锦芸的气色也好了许多,四肢也没那么冰冷。
“真是委屈你了,这药这么苦……”程奕信满脸心疼。
舒锦芸安慰道:“没事,一个月一次,我已经习惯了。”
程奕信的手一滞,似是想起什么,但转瞬恢复了正常,依旧是那幅温柔模样,“好好调理,总会好的。”
“嗯。”舒锦芸敷衍应着,前几天程奕信说她体寒时,她就觉得有些奇怪,回来后仔细回想了书中剧情和原身的记忆,终于知道这体寒的来源。
原来的舒锦芸并不体寒,身体健康。可有一次她与刚进宫的蔡絮浓起了矛盾,当天她回去后,蔡絮浓便送了血燕窝粥过来,而正巧程奕信也在,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她当着程奕信的面将粥尽数喝下。
这汤当然不是普通的粥,这其中加了一位秘药,可以让女子不孕,只是副作用极大,令人宫寒甚重,所以舒锦芸才落得此病根。
这药无色无味,还有延时性,当舒锦芸反应过来时,所有证据都没了,无从查证,只能推测是那碗血燕窝粥,她便更不待见蔡絮浓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药却是程奕信下的,程奕信赏给蔡絮浓一碗银耳莲子汤,但蔡絮浓用其汤水熬了粥,给舒锦芸送了过去。
程奕信本做得隐秘,可始终敌不过蔡絮浓的女主光环,他的行迹被其知晓,蔡絮浓借刀杀人,将这烫手山芋转给了舒锦芸,自己置身事外。
得知整件事的程奕信追悔莫及,也更加疏远了原来的舒锦芸,而对蔡絮浓虽表面亲近,但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身为知晓一切的旁观者,舒锦芸不由地叹了口气,想开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正在发愣的程奕信被她的叹气声惊醒,从榻上站起,“你躺下休息吧。”说着,欲扶舒锦芸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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