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突变,背门而立的沈云深恍然感觉,钉子般扎在自己身上的八面视线“唰”地拔走。
她登时预感不妙,战战兢兢,也回头。
门外晴光漫漫,伊人皎然而来。
啊!心上涌起的暖热沈云深一刻也不敢贪恋,拔脚冲过去,哭着往外推他,“你为什么要来?”
这里水深火热,是深渊,是虎穴龙潭。
沈清都握上抵在腰间颤抖的小手,拽过人来,护在怀里,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气息与温度,一腔酸涩和失而复得的庆幸交杂,滋味难以言喻,无法道明。
听谢经纶说她如何以死相逼,他都快吓疯了,拍着呜呜咽咽的她后脑勺轻哄,“不怕。”
“沈清都,你蔑伦悖理,误我子弟,当着众人,怎能也如此轻薄无行。”坐在林止廷下首的人,愤愤然挺身斥责。
朝廷分林王两党,王昀卿罢相,王党失势,得势的林止廷态度昭然,作为地方官员此时迎合表态,既是为小辈声讨,也正好递上一封无伤大雅的投名状。
沈清都神色不变,拉着沈云深的手,把人带在身边,走近前,平声静气,“敢问阁下是女学中哪位士子的亲属?”
那人道了姓名。
沈清都点头,慢慢道,“原来是督河使者。乾丰四年,修筑河防,共计一千五百名河工,朝廷拨银十二万两作为工费,但每位河工所得竟不足十二两。”
他的声音不大,或者说是自“乾丰四年”后声调渐小,恰好让那人听到,也足以让沈云深听到。
顺便用张口就来给在座的亏心者以暗示,他对每一位,都可能了如指掌。
那人盯着他,眼神惶然,一时语塞,两年前的事,他怎么知道,因为心虚,咄咄气势无形中渐颓。
沈云深很震惊,她爹爹是澹泊自安、与世无争的,哪知温文蕴藉的气度下,竟有含而不露的锋芒,不为人知的手段。
很陌生,也很令她心安,她悄悄将掌心的手握得更紧。
局面让林止廷相当不满,作为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但语气不怒自威,“沈清都,败坏伦常在先,无视尊者在后,现在又威胁朝廷命官,简直无情无理,无法无天。”
沈清都闻言无愧无惧,不慌不忙地迎视他,“若是林尚书非认定真有此事,清都粉身碎骨也于事无补。为了朝廷的声誉,府学的声誉,和女学士子的名声,还是从长计议为上。”
府学和女学是王昀卿的心血,对林止廷无关痛痒,但是女学士子的名声却关系到在座的众人,谁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家的女儿被一个丧伦败行的人教导过。
林止廷冷眼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沈清都捂着沈云深的耳朵,开口声音也小,专让林止廷听见,“我愿意去见宋夫人,商量出一个让林尚书满意的结果。”
沈云深正听得呆呆,她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几近供认不讳,是多么愚蠢,耳朵突然被捂住,爹爹说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见,很焦急,扒拉着要瓣开,不成。
爹爹主动松开时,两人对话已毕,她一无所知。
由着爹爹牵她到晏敬儒跟前,看他神色开始歉歉,语气也软,“清都让老师忧心了,我先带云深回去,再跟老师谢罪。”
作者有话说:宋夫人就宋时平他娘,心底烟霞那章,在王昀卿和太医张玄湖的对话里出现过
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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