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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节

    虽说她已经能大概判定儿子一生的最终结果皆半是郁郁而终,因他再努力,他一生也不可能像魏世宇那样站在权力的颠峰,而一个男人再爱一个女人,等到人生最后阶段,能不去憎怨那拖他半生后腿的女人那都是稀奇,这世上长久的感情都是相扶相持出来的,哪有一个人能毫无所希地爱一个人爱一辈子的奇迹,这两小夫妻,赖云烟把他们的一生看了个大概出来,但也希望真出个奇迹,这奇迹倒不是寄托儿子爱司笑一辈子不变这种不可能的事,而是想让司笑中途生变,别跟她大概猜的那样成为一个一天三顿都要算计着吃,还要端着张谁都欠她的脸过一生的女人。
    若不然,这对魏世朝魏上佑来说,又是另一种拖累。
    她若是变得积极一些,真有些能力,两人真能相扶相持了,而不是一个人单方面的一味付出,其实对他们夫妻俩一生都好,许还真能心心相印地恩爱一世。
    其实哪怕从此之后司笑去争,去抢,去夺,只要她肯去做,赖云烟都会助她一臂之力,哪怕司笑还想端着架子,但管她端不端架子,只要她有本事能在魏家家族中谋求到她的一方天地,赖云烟也会私下帮她,但她若是女人间的那一片小天地间她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站,还是要端着一张她嫁进了魏家,魏家就欠她所有荣华富贵和享受的脸,魏家人谁去拍她,赖云烟都不想拦。
    至于魏上佑,赖云烟也是不想带在身边教养,儿子是没办法,孙子已经不是她的事了,魏大人那也在要孙子养和要妻子陪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选完,坐在那半天不动。
    赖云烟也是不忍心,种种因素和考量混在了一块,才有了把司笑带到跟前的事。
    对于司笑,赖云烟也就是不喜,但也不像她身边丫环那样有太多抵触,她私下也跟魏瑾泓说过,能把他们儿子迷得那样不带脑子那也是司笑的本事,儿子丢了自己的位置,那是他自己没本事,最后要怪到一个女人身上,那不仅是丢了魏家人的脸,连男人的脸面都要丢光了,这话把魏大人堵得晚上都没用膳,还是赖云烟大半夜的起来叫下人送了吃食进来,填饱了他那咕咕乱叫的肚子。
    “你看,世朝是我亲手教出来的,他也是成了这个样子,你让我再教孙子,你就觉得我能教好他,我会带得好?”
    当时赖云烟这句话,算是彻底断了魏瑾泓要把孙子带到身边教养的心。
    重来一世,儿子就算是她生的,也没让他有多骄傲,赖云烟觉得魏瑾泓也可怜,虽厌恶他又给她找事,但到底还是如了他的意。
    **
    赖云烟一早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议事房,魏瑾泓在的时候她的事情就要轻松得多,很多外面的事就不用她过问了,但内务的事,她每天还是过问一道。
    之前因为外务的事也要过问,为了不操劳过死,内眷内务上的事,赖云烟一天只给管事夫人一次通报的机会,且每人每次时间不许超过半柱香,所以一到议事时间,白氏马氏还有下面的两位侄媳妇连虚礼都不会多福,见她就张口说事。
    这规定用的不久,且现在时间也没那么紧迫,但议事习惯也沿用了下来,这几日议事也跟之前没差多少,省了不少时辰。
    赖云烟一进内眷的议事房,众夫人已经站在里面等候,见到她身后的司笑,白氏跟马氏跟没看到一样朝赖云烟一福,后面的两位少夫人在福礼时倒是扫了司笑一眼。
    “坐,谁先来?”赖云烟坐下就是一挥袖,开始让她们报事。
    “嫂子,是我。”白氏坐在椅子上点首致意,就打开帐薄说起了她的事,“现在族中衣裳需五百件,上次我跟您报过,家中织娘二十七个,学徒五十个,昨日齐连发病,需大夫诊治,我带了易大夫过去瞧了,易大夫隔开了二十个发烧的,让她们静养几日退烧了再说,为了不误事,我想从族中找几个姑娘过去替。”
    “几个?”
    “三十个,已经过来说了的有五十来个,我会在今日午时之前定下人。”
    “你决定就好。”赖云烟颔首,“接下来谁?”
    “嫂子,是我。”马氏微笑,“谷里有处果子熟了,我找师傅问过了,那处的果子可以食用,我想今日带百余家眷去采了回来。”
    “人找好了?”
    “是。”
    “护卫呢?”
    马氏轻摇了摇首。
    “去找允老爷,派出两队人马护卫。”赖云烟朝身边的冬雨吩咐,却对上了站在冬雨身后偷偷瞄她的司笑的眼神。
    那目光很是小心翼翼,赖云烟随意看了一眼就回过了头,让接下来的小夫人报事。
    对小辈,赖云烟就要和善得多,她们说完事,她就会在后面加之要多注意歇息,莫要损了身子。
    等到全报完事,也不出半个时辰,赖云烟挥手让她们起,忙自己的事去,随即她也起身往门外走去。
    “嫂嫂,我想跟您讨样东西。”白氏过来扶了她,朝她笑道。
    “什么样儿的?”赖云烟跟她这个弟媳曾很不和过,但一直都不吝啬,哪怕人避着不见,但她要什么急用的,只要她有,也都会给。
    这也是白氏先前总不服她,最后还是服了软的重要原因。
    换白氏而言,她自认做不到这等胸襟。
    相处久了,时间长了,她这嫂子有讨人厌的地方,但确也有让人敬佩的地方。
    “双哥儿说要个弓箭,他爹倒是给了一副,但双哥儿太小了,力气不够,拉不动。”白氏扶着赖云烟出了门,晨阳打在了她垂首的半边脸上,让她带着微笑的脸显得很温柔。
    “我这也没啊。”赖云烟颇为无奈。
    “嫂嫂。”白氏朝赖云烟笑。
    明显要她走后门啊,赖云烟摇头,“好了,我会叫工匠打一副他拉得动的。”
    “谢谢嫂嫂,夕间我带他过来跟您请安道谢。”白氏松开了她的手,朝她欠身,笑着道,“那我就去忙了。”
    说罢,领着她的管事婆子就走了。
    赖云烟转头对没走的马氏叹道,“哪有她这么快利用过了就过河拆桥的,好歹也多扶我走两步啊。”
    “我来扶您。”马氏笑着赶紧过来扶她,“您莫怪她,她事要紧,来之前,她屋里都有好些人了,想来现在都等着她回去做决定。”
    “嗯,你也忙去罢。”
    “我多送你走两步。”
    “去罢。”赖云烟笑了,拍拍她的手臂,“不怪你。”
    马氏这才松了手,浅福一礼,带着下人匆匆走了。
    上午有上午的事,要是不忙完,可是到了半夜都歇不了。
    **
    赖云烟一直没跟司笑多说什么,她从议事房出来后就到了赖家住的地方,赖震严正坐在正前方大椅子上晒着太阳,看着前方数十丈外正在操练的赖家家士,看到她来,懒懒地抬了下眼皮。
    赖云烟上前,恭敬地给他施了礼,等了赖震严的话,才坐上了下人抬过来的椅子。
    司笑也施了礼,赖震严连一句声都未发,甩了一下衣袖算是免了她的礼,如此司笑也不敢动,看她木头疙瘩一样地站着,赖云烟摇摇头,出口还算温和,“让你不用多礼,站一边去罢。”
    冬雨领了她,站到了离他们有点距离的地方。
    而隔了一段有点挺远的距离斜前方,赖家内眷正在忙着手上的针线活,手中的铜针在她们手中穿梭不已,发出了一片亮光。
    赖云烟头抬得甚高,不断朝她们那边看。
    看她脖子伸得快要伸断,赖震严轻哼了一声,“没规矩。”
    赖云烟轻咳了一声,收回了脑袋。
    她这确也是有事才过来的,前阵就听秋虹在她跟前说,说大老爷开始给煦阳媳妇好脸色看了,现在都派事情给她做了。
    煦阳媳妇也是皇帝赐的婚,是赖家死对头温尚书的女儿,便是西行路上,也毫不顾及他还嫁了一个女儿在赖家,对赖家一点也不客气。
    赖震严也从没给那个皇上送到赖家的媳妇好脸色看,那媳妇先前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在宣京时都自请离去过一次,说要入孤庙终此残生,但在到西地后,公婆生病期间,她还是尽了媳妇之责,煦晖的身子一直没出事,大半也是她照顾的。
    “您要让媳妇当家了啊?”赖云烟问兄长,言语甚是好奇,“不管以前与温大人的恩怨了啊?”
    “少捣乱,”赖震严哪不知道妹妹取笑他的心思,看着操练的家士道,“少扰我的清静,想过去看就过去看。”
    “那我过去了啊,”赖云烟得了话就站了起来,“午膳便与我和魏大人用罢,您也许久没跟他好好聊聊了。”
    “有什么好聊的。”赖震严冷哼了一声,但也没有拒绝。
    ☆、204
    为免手伸得太长,赖云烟也没全走近,只远远地看过两眼,招呼冬雨带司笑过去就回来了。
    赖家的事,只要有她兄长在,比她瞎操心要强。
    “就回来了?”赖震严又哼了哼。
    赖云烟在他身边坐下,笑着说,“您也是个狠心的,都不让侄媳妇来给我请安。”
    “以后,许是少不了。”赖震严淡淡地道,没掩他的无情。
    看不中,便什么都不是,要是像样,就会给她相应的地位和身份。
    自知兄长性情,赖云烟微笑不语。
    “你要教她?”赖震严淡淡地问了一句。
    “世朝媳妇?”赖云烟看向他,随后点了下头,“带身边几天,让她看看别人是如何办事的。”
    赖震严颔了一下首。
    过了一会,他转头对妹妹道,“煦阳他们与世朝到底是有些生份了,煦阳他们要是做得不好,你多担待点。”
    在他这里,他已尽力帮扶世朝,算是弥补。
    “小辈的事,由他们罢,”赖云烟笑着说,只是笑容有点淡,“我们管不了那么多的事。魏家里有娇娇,娇娇又疼煦晖,您就别担心了。”
    “伤心了?”赖震严看着妹妹的脸,顿了一下。
    赖云烟笑意加深,“尚好,哥哥,尚好。”
    “再经点事,他们会变。”赖震严说了句话安慰妹妹。
    “嗯,我知道。”赖云烟知道兄长非常不喜司笑,能说出此话来安慰她已是勉强了,便转过去话,说起了别的事来。
    晌午赖震严跟赖云烟回了魏家住处,前方早有下人去报了,等到了自家屋楼,赖云烟回身让冬雨带司笑到白氏那去。
    “荣夫人要是问起,就说我不朝她问要弓箭的谢礼了。”白氏是个小气的,可不会凭白帮她的忙。
    “去吧,跟你婶娘多学学,她说话急,你不要上心,教你什么便用心听着,让你跟她一起用膳也不是为难你,你要想着,她的话你都能对付过去,下次遇着族里的妯娌了,你岂会落败?”说是要教便是教,赖云烟尽量按司笑能接受的方式与她说话,“我也是知道你也是对世朝倾心的,想为着他好,但只有你学着厉害了,在族中不受欺负了,他才能在外面安心为你和上佑打拼。”
    没料,司笑听了这话只一会就哭了,又瞬间了会到赖云烟不喜人哭,她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抽泣着道,“您能知道我是对世朝倾心的就好,以后就是有人再作贱我,媳妇也认了。”
    说罢,止不住心中以来的委屈,真真是捂脸嚎哭了起来。
    她知道她做得不好,便是前次的吃食,她想着这伤是为世朝负的,心中也是有着几分自持,想着伤口疼要吃几口精细的,哪料无人见到她对夫君的用心,却都道她的难听话。
    等父亲找她去说过话,她说她只是想让人知道她不是看上世朝的身份才嫁给他的,便是如今他不再是下任族长,她就算是死,也不会离开他,她对他也是同样会生死相随,可回应她的是父亲怜悯的眼睛,与她道,“这是你的想法,便是为父,也要等你这样说明白了才能明了的你意思,你跟人要精细吃物,有谁能借此明了你对世朝的心意?”
    司笑回去想了一夜,才想明白父亲所说的话。
    可等她再想跟人好好说话了,却已无人搭理她了,便是冬雨这之前教她的大姑姑,每次见她都一脸不耐烦,不想跟她讲话。
    她以为无人知她的真心了,哪想还是有人知,还是那个向来不喜欢她的婆婆。
    赖云烟听她哭得头大,前面正门,刚进去的兄长还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但司笑的话着实讨好了她,就算不喜,也多了几许耐性,听她哭得差不多了就把袖中帕子给了她,叹了口气,又多叮嘱了两句,“以后便是想哭,回屋躲在被窝里哭,回你夫君怀里哭,要哭也要哭给会怜惜的人看,就别在我们跟前哭了,没用还惹人生烦,你道你委屈,哪个女子心中没点委屈?谁都不欠你的,你给人找了晦气还想让人对你有好脸色不成?”
    “媳妇知道了。”司笑以前脑中只有诗词歌赋,以为冰清玉洁,不沾尘埃的一生才是她的一生,等挨到了西地,以为进了魏家就会好,可哪样比西行途中的艰难还要差,人人都在着急下一顿吃什么,天寒了要去哪弄厚衣才能不挨冻,她是主子,活得却连以前家中的奴婢都不如,为此她确也憎怨过,但她现在也在学着不给世朝添麻烦了,可是,一直以来,就是冬雨姑姑,秋虹姑姑所教她的话,她总是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体会,魏家内眷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最初也往往吓得她下意识就想逃,便是如今,婆婆说的一翻话,她也不是听了就懂,得记在脑海里,回去翻来覆去想几遍,才能明了一些,还得找父亲问,才能把背后的意思听个明白。
    现在她确也有学乖,如父亲所教一样,不再说她不懂,不了,只是说知道了,回头不解,再找父亲问去。
    “去吧。”见司笑拿帕迅速拭干了泪,朝她福了身,赖云烟脸色总算好看了点。
    秋虹陪了她回屋,赖云烟走到门前,还有点不太相信媳妇冷不丁地这么受教,便停下脚步讶异问老仆,“真能变好?”
    不比主子和另一个姐妹的性格,秋虹是个随和的,气极了才会说几句急话,平时都是看见什么才说什么,“我看这些日子她老实得很,除了爱哭点,但主子想想,她现在这处境,她又不是个挨得住事的,除了哭还能如何?”
    “先看看吧,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赖云烟说是这样说,但秋虹还是看到了主子嘴角翘得比平时要高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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