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一向智谋过人,为何偏偏一次又一次不识时务地激怒我呢?”
复玄在他的身前单膝蹲下,看着他的目光冰冷而危险。
“怎么?厌了我,想去找那赤金了吗?”
“果然还是锁起来才听话。”
“你……”挣不开锁链的林巉咬牙切齿地看了复玄一眼。
“你这几日的行踪我都知道。”
“你最好听话一些,等着我去接你。不然莫说一个祝风、一个赤金,便是整个重山派恐怕都护你不得。”
林巉没再说话,只是移开视线,将所有的情绪都敛在抵抗的沉默中。
“你就不能看着我?”复玄捏着林巉的下颌,逼着他抬起头。
他对上的是一双冷彻的眼睛,冷得人心底打颤,再不复从前的浅笑温宠。
复玄忽然想着,这会不会是他做的一个梦。他与林巉其实从来都没有离心过,他的林巉还在凌霜峰上等着他回去,等着自己回去给他披上一件大氅。
亦或是,从前的种种才是他做的梦,他与林巉从来都没有过片刻温存,他与他之间从来都只有隔离与冰冷。
他低下头,吻上了林巉苍白的唇。
他紧紧地咬着后牙,唇瓣微不可感地轻颤着。
他将林巉一手揽进怀里,他真的恨不得把怀里的这个人手足俱废,神智尽抹,这样他就能长长久久地待在自己的身边,不会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不会说出剜心蚀骨的话,不会想尽一切办法离他远去。
林巉再次带着一身锁镣,他将头埋在复玄的肩上,似是已累极。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放过我吧……”他听见林巉呢喃道。
复玄抱着林巉的手僵了僵,俄尔,他轻笑了一声。
他对着林巉,亦是呢喃道:“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呢?”
“你让我爱狠了你,又让我放开你,林巉,世上可没有这么好的事。”
复玄轻轻抚着林巉的后发:“牵梦之术颇费心神,我待不了多久,若你能听话一些,我便告诉你温扶歌在哪里。”
林巉从复玄的肩上抬起了头。
“你知道扶歌的下落?”
“我不仅知道她的下落,我还知道人界其余门派已经快找到她了。”
“她在哪里?”林巉紧紧抓住复玄墨色的臂袖,急声道。
复玄却只是慢条斯理地看着他,眼里带着些事不关己的凉薄笑意。
“你想要什么?”林巉明白了他的神色,他缓缓松开了紧攥着他臂袖的手,冷静道。
“金银权势我皆有,我什么都不缺。”
“那你怎样才会告诉我?”
复玄轻轻勾了勾唇角,他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唇:“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你……”林巉愣了愣。
“怎么?不是很看重你的师妹吗?一个吻都舍不得……”
他话还未说完,林巉便微微仰起头吻上了复玄的唇瓣。
“告诉我。”不过短短数秒,林巉便后撤些许,退开道。
复玄看着他,眼中无悲无喜,仿佛早有预料。
“临渊城西枕湖村,她在那里。”
“……多谢。”
复玄移开眼:“你不必太心急,重山派的人跟我同时得到消息,他们会拦上人界诸派一阵,但不论如何,最晚一日半后诸派就能到枕湖村,你最好明日就能去把温扶歌带走。”
“我还有些事,不宜再久留。”
“天亮了,你该醒了。”
看着复玄转过身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林巉心口忽然升起一阵绞痛。
“复玄。”
复玄消失的身影滞了滞。
“何事?”
他没有回头,他们之间不过数步的距离却犹如隔着天堑。
林巉忍下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努力让自己语调平缓道:“无事。”
“等我来接你。”
在复玄的身影彻底散去的前一刹,他听见复玄道。
林巉孤身一人坐在一片苍茫中,周身的锁链随着复玄的消失亦逐渐消散了去,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复玄的背影,直到他终于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他的眼中才落下一颗隐忍许久的泪来。
这一面应是此生最后一面了,可惜,复玄最后还是没有回头,他没能再多看他一眼。
“我可能等不到你了。”他轻声道。
他周身的苍茫浩渺也开始逐渐溃散,林巉知道,他快醒了。
“我爱你。”在梦境溃散的前一瞬,他轻声道。
这句话他说给自己听,说给空寂听,说给这场溃破的梦境听。
却独独不能说给他的心里人,他的复玄听。
因此这句话也只能随着他这场溃破的梦境一起,归于尘埃,无人可知。
“林巉?巉巉?”
他随着声声呼唤艰难地睁开双眼,眼中首先所见的是祝风狠狠松了一口气的憔悴模样。
“……你怎么这副样子?”
不说话时林巉还未有察觉,这一开口,他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都犹如火灼一般。
祝风将林巉扶起,把早就准备好的温水递到了林巉的嘴边。
“你再不醒,我这条命都要被你折腾没了。”祝风叹了一口气道。
“我睡了多久了?”
“今日是第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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