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只是失踪了而已……万一他在别的地方呢?”
梁嘉言叹了口气:“我看到新闻就给千千打电话了,她跟我说这几天都在下暴雨,剧组全部停工了,今天中午雨才停了一会儿。他们接下来这几场戏都是要在山上取景的,郑平洲心里可能是着急吧,就亲自上山去看看场地,没想到天气骤变,又突然下起暴雨,紧接着就发生了泥石流。现在的情况是还没有音讯,他的手机也打不通……不过你也别太着急,泥石流是两个小时前发生的,持续的时间不算太长,搜救人员也已经上山去找人了,现在我们都在等消息。”
周渺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想要站起来向外走,忘记了腰上还系着安全带,整个人被猛地拉回座位,背部重重地摔在椅背上。周渺皱着眉头缓了缓,然后低头去解安全带,一个简简单单的扣锁,他愣是解了几次才解开,一抬头撞上空姐担忧的目光。
“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到您的吗?”那位空姐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您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周渺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显然他也没有心思再去在意这些,挥了挥手,匆匆道:“不用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绕过空姐,疾步向外走去。走了两步,他嫌太慢,干脆跑了起来,皮鞋跑动时蹭着地,周渺尚未痊愈的脚踝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若不是行李中有存放资料的电脑,他甚至连行李都不想去取。
拿到行李后,周渺立即拉着行李跑了出去,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他一定没事”,手却仍止不住发抖。等到了接机口,他一眼就见到站在最前面的梁嘉言和秘书,疾步走过去,第一句话是对他的秘书说的:“现在立刻帮我订去K市的机票。”
梁嘉言从来没见过这副模样的周渺——他面无血色,脸色甚至可以用“惨白”这个词来形容,他的额上覆着薄薄的一层汗,乌发都被打透了。周渺身上的衬衫在跑动时挣出西裤,露出一角凌乱的下摆来,整个人与平日里利落整洁、一丝不苟的形象大相径庭。
梁嘉言下意识想要安慰周渺:“你别急,你别急,搜救队已经去了……”
“我怎么能不急?”周渺抓着梁嘉言的胳膊,喘了几口气,神色没有什么波动,面上平淡得看不出什么异常的痕迹来,但梁嘉言却感受到了,在周渺冷静外表下,那几近破碎的内里,“我不能失去他,我绝不能失去他。”
梁嘉言也不劝了,他突然明白这时候旁人的劝慰都是无用的,周渺肯定也不想听这些,如果换作出事的是钟千千,他可能比周渺还要崩溃无助。梁嘉言将周渺手中的行李箱拉了过来,拍了拍周渺的肩膀,对多年的好友道:“你去吧。放心,剩下的都交给我。”
这些年梁嘉言是亲眼看着周渺和郑平洲怎么走过来的,他知道如果不是郑平洲,依周渺的性格,绝不会耽于感情这么久,在感情中苦苦挣扎却又不愿放手。而郑平洲对于周渺来说,是和生命一样珍重的存在。
周渺望了梁嘉言一眼,千言万语化作两个字:“谢谢。”
秘书的效率很高,买到了时间最近的一张飞机票,周渺连机场都没出,直接就重新安检登机了。
他人生中最混乱、最痛苦的时刻,恐怕就是现在了。
等抵达K市,周渺立刻雇了一辆车送他去洛山景区,他坐在后座上,用手机翻看新闻,那司机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来:“先生,你怎么要去洛山啊,那里发生了泥石流,正乱着呢……”
没等周渺回答,司机又开始自说自话:“唉,我看这里发生泥石流,也是造孽哦!前些年洛山风景好得很,结果非说要修建什么公路,把山上长了好些年的树都砍了。上头那些人真是说风就是雨的,这些年经济不好,又突然要发展旅游业,让人栽了新树上去,但那些新树才几年啊,瘦得跟吹阵风就能给刮倒了一样……”
周渺将手指抵在额角,用力地揉按:“师傅,你能不能开快些?我急着去找人。”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男人满是血丝的双眼,心中暗暗猜测他是有亲属在洛山,所以才这么着急,便应道:“好。”
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硬是用四十分钟赶到了,在开往洛山的路上又下了场小雨,天上阴郁发灰的云压得周渺心里发闷。等下了车,周渺望着被雨浸得颜色几近黑色的土地,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郑平洲会怎样,多想想该怎么找到郑平洲的办法。
洛山的山脚处有几个搜救人员在外面围着,周渺拔腿往里走,被人一伸手拦下了:“先生,这里很危险,随时有可能再次发生滑坡,请不要在这里逗留!”
周渺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道:“我要进去。”
搜救人员用不可置信的眼神将人打量了一遍,仍是解释道:“先生,这里刚刚发生过泥石流,是真的很危险,我们已经派人去山中搜救被困人员,请您在安全区域耐心等待……”
“我不能等。”周渺拂开他的手,“我的爱人还在山上,我不能就这么坐在一边等。如果我今天不去找他,如果他今天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点哽咽,放软了声音祈求道:“我已经给家人发过消息了,我对我的所有决定负责,如果我真有什么不测,你们搜救队一点责任都没有。求你……就让我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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