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是一间很开阔的屋子,几乎跟整座小楼的占地面积一般大,居中坐落着一个五六人合抱的圆柱形铁桶,铁壁上纹路沟壑,侧边凹下去一块方形,显然另有机关别有洞天。
除此之外整个大厅里几乎空无一物,连张招待客人的椅子都没有,所以左玄歌一行人只好一直站着。
“左公子大驾光临,欢迎,欢迎。”直到屋子响起一声迎客声,左玄歌才注意到角落里掩映在黑暗中的一个人影。
这人的语气并不友好,两声“欢迎”都显得阴阳怪气的,在看清楚了那布衣书生的样子后,左玄歌更是有些吃惊:“是你?”
“是我。”坐在角落里一张实木桌后头的年轻人轻轻一笑,心情似乎格外好。
司徒凛月也认出了他正是那日惊梦楼外苦苦求着要见荀风一面的那个布衣书生。
“你就是清晓书生?”
“我、不、是。”年轻人缓缓开口,每吐出一个字就摇一下头,显得傲慢至极,他提笔蘸了些墨不再抬头看左玄歌一行人,“你们是来向老爷问事的?说吧,什么事。”
左玄歌有些无奈,这清晓书生好大的架子,身旁的侍读都如此傲慢:“还请小先生通报一声,左玄歌求见清晓先生。”
那白衣书生哼了一声:“我们家老爷不见客,你有什么要问的告诉我,我自会向老爷传达。”
左玄歌低声在司徒凛月耳畔道:“师父,这小子有鬼……”
“嗯。”司徒凛月点点头,“我去查看一下。”
他正待悄悄退出,他们面前的绕成圆柱铁壁凹下去的那一块突然向旁侧滑,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布衣青年面色一喜:“哈,老爷有话要跟你说。”
他说着站起身快步走至洞开的铁壁前,伸手探进去,转身时手里便多了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他恭恭敬敬地将信纸递到左玄歌手中。
纸上寥寥竖行字已将左玄歌此行目的洞悉了七八分:“……左公子对体内真气有疑,可解,只需黄金千两秘密一二即可。”
果然便如传言一般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只是这千两黄金的要价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况且这么容易的来钱路子,这道观破落成这样也不修葺捯饬一番?再一回想入院子时所见场景,左玄歌心里的疑窦添了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好啊,先生的要求玄歌应了,千两黄金不算什么,只是不知先生想从玄歌身上探知什么秘密?”
布衣青年不知何时又退回了他那张三尺木桌之后:“请左公子先将千两黄金摆上台面咱们再谈接下来的生意。”
左玄歌与师父互递了个眼色,司徒凛月点头转身,出了道观,先找守在外边的范一范二两人拿黄金,并嘱咐他们动作不需要太快,等他一同进入,然后便将原本就不大的道观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
正值午饭时间,后院小厨房传来一阵饭香,司徒凛月悄然靠近,方才在门口为他们引路的小童子正蹲在厨房地板上吃饭,他瞥了眼摆放在灶台旁的碗碟,心里便更笃定了些。
司徒凛月领着范一范二进入道观,将两盒黄金摆放在地上,金灿灿的黄光看得那布衣书生眼睛一亮,他的手似乎在桌下动了动,居中的铁壁再次洞开,布衣青年起身再一次将手探入黑洞,与此同时,一道白影掠过,青年探入铁壁内的手被握住命门。
司徒凛月捏住他的手腕将其拉出,布衣青年的袖口露出半截纸条,面色有些窘迫:“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左玄歌笑着走至整个大厅唯一一张木桌后,弯腰捣鼓了一阵,木桌下果然暗藏机关无数,他随意摆弄了一下,居中的铁壁数次开合,最后竟由顶到底整个儿打开,露出了里面一条幽长曲折的密道。
左玄歌眯了眯眼笑得人畜无害:“这位……呃,清晓书生?这机关设得可有失水准啊?”
“左公子客气了,在下李言清,正是这儿的主人。”被戳穿身份的清晓书生也不闪躲,反而厚着脸皮道,“来找我的都是有些本事的江湖人,我若不稍稍伪装,岂非随意便被人抓去要挟了?生意不成反搭了性命。”
他舔着脸嘿嘿一笑:“既然被左公子道破了身份,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还是那样的条件,左公子许我千两黄金解我两个疑惑,关于公子体内真气一事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黄金百两,解惑一个。”见他古怪瞧着自己,左玄歌不屑道,“怎么?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跟你讲讲价怎么了。”
“成,百两便百两。”李言清又笑嘻嘻地望向司徒凛月,“司徒掌门,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是周二啦~~~休息不更新噢~~~
☆、往事往事
左玄歌悠闲坐在木桌上,一时还没有让司徒凛月放开他的意思:“先生这算盘打得好啊,谎称自己只是清晓书生的侍读,真正的清晓书生在铁壁内,一旦被人胁迫打开铁壁,看见密道只需说他已逃之夭夭,想来一般的江湖大侠也不会那般没品还与一个手无寸铁的侍读为难。”
“嘿嘿,雕虫小技雕虫小技,左公子,那先将我放了?”
左玄歌摇了摇头,笑容透着一股邪气:“我可不敢那么轻易将先生放了,既然先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自保,天知道这大厅里还有些什么机关,咱们出去聊吧。”
李言清脸上那抹虚伪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左公子既然对五行机关如此了解,还能怕我耍什么花招呢?公子上门便是要来跟我做生意的,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也不必再谈下去了。”
左玄歌没有思量太久便从桌上跳了下来:“好,先生请坐。”
已经破功的清晓书生也不端着摆架子,司徒凛月一松手,便如蒙大赦地雀跃起来,从地上捡了五锭黄金捧在怀里,那财迷模样实在与他的名号不符。
重回自己宝座的李言清盯着左玄歌的脸纠结起来,他该问他什么问题呢?突然展露一个笑容:“嘿嘿,左公子,我想知道你是否有意与左玄商一争高下。”
这个问题倒是叫左玄歌有些出乎意外,他以为他会问更隐秘一些的事情,最不济也该拿一个左家或者他的把柄在手里吧。
左玄歌脑子里这个念头刚过,李言清笑意更浓:“比起什么豪阀秘事,还是这个更有商机。”
李言清兴奋地搓了搓手掌,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嘴:“京城里多少高官名士都盯着这一场左氏之争,已经有人来询问我未来左家主事究竟将花落谁家,只可惜我还看不穿看不透,你若能给我个准信未来绝不争做左家家主,不世袭那陵西王,便是这百两黄金我也可不收你的。”
左玄歌不理会他说的那么多话,只回答了他最初的问题:“无意。”
左玄歌答得认真,李言清调侃的兴趣也便淡了,耸了耸肩道:“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体内的真气是否与凤舞山庄有关。”
“是。”
“我父亲是不是与凤舞山庄有过往。”
“是。”
“我想知道所有内情。”
李言清也不矫情,直接就道出了要害:“你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左大将军曾经师从凤舞山庄,左大将军现在博采众长身负多家庞杂功夫,但是底子却是在凤舞山庄打下的。”
左玄歌确实有些不信:“那怎会从没人提起这段过往?”
“你也说这是过往了。”李言清淡淡瞥了他一眼,“左大将军还很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喜欢在江湖上晃荡,他当然不是用的自己的本名,他化名‘陈宥’拜入凤舞山庄习武,后来因为种种纠葛又被逐出师门,这段不怎么光彩的求师经历自然被他抹去,不会轻易与外人道。”
这话更叫左玄歌难以接受,在他看来一贯受人敬仰万人之上的父亲,怎么会有被逐出师门这样的黑历史……
当年左承胄初入江湖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少年张狂,他入门虽晚,资质却上佳,在人才辈出的凤舞山庄也丝毫不会被遮掩光芒。
与风梧狂的一双儿女走得十分近,都是凤舞山庄里叫众多弟子瞻仰羡慕的对象。
那时候南宫门家的三兄妹就常常到风城凤舞山庄来做客,本就都是江湖里排得上名号的名门正派,两家离得又近,孩子们常常一起玩耍切磋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
六人一同在风城里嬉笑怒骂吃喝玩乐,左承胄从未表露过自己是京城那个左家的长子,陵西王世子,因此反而处处要受些冷落与委屈,他倒也不在乎,当初决定了要隐姓埋名闯江湖就做好了受人白眼的准备,好在风家女儿那个叫做风浅的女子待他却一直很好,而南宫家的少门主南宫兮也对他以礼相待,并不因为他名声不显而有所轻看,那段日子还算是很快活的。
直到遇到那个看似身无长物的邋遢乞丐,才彻底改变了这格局,那日他们也同往日一般,切磋过后,正讨论着彼此武功的精进。
他们六人中以被誉为天才少年习武奇才的南宫兮功夫最好,所以他也是最不轻易出剑的,两名女子武功虽然都不俗,却并不似男子那般争强好胜,所以大多时候都只是风霜刃和南宫威两人的唇枪舌战。
“你刚刚的那一招早知我就用一手流星赶月了,定能打你个措手不及。”
“无用无用,那样我会接一个守株待兔,你跑不了的。”
两人讨论得热烈,途径那落魄乞丐的时候,甚至瞧也没瞧地上邋遢鬼一眼,地上那乞丐冷哼一声:“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纸上空谈兵也配谈剑术?”
他声音不大,却让正经过的六人听得一清二楚。
锦衣华服争执不休的两位少年公子哥立马驻足四望,看见说出这般大言不惭之话的人竟是一个如此窘迫的糟老头子,顿时火冒三丈,当下便与那白眉白须肤色却偏暗的老乞丐起了冲突。
老乞丐毫不怯场,抬手虚指了一直默不作声抱剑而立的南宫门少主一下:“小子将剑借我一用,让我来教教这两个黄口小儿什么是真正的剑术。”
白发老丐佝偻着身体站起,看似飘摇欲坠,说话的声音却是中气十足不输青壮年,南宫兮为人谨慎,虽看出了些什么却并未道破,只是躬身道:“舍弟无状,惊扰前辈,南宫兮代为道歉,还望老前辈勿怪。”
徒儿要犯上_分节阅读_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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