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美好的天气，阳光明媚无比，微风和煦，但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幻。
    因为阳光的美在于照亮了树叶，照亮了大地，照透了清澈的水。风的美在于飘摇的花朵，摇曳的青草，水波的荡漾。
    而现在，大地是猩浓干涸的鲜血和发臭的尸骨，树木断裂倒塌，水也早已浑浊不堪，花谢草凋，宛如炼狱一般的场景，又哪里来的美。
    叶青峰坐靠在一颗巨石上，不停喘着气，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战斗结束了，海妖逃了一部分，死了一部分，它们终究还是败了。
    大唐的战士，总计九十万大军，还剩下八万多人，其中的十万精锐，还剩下三十三个。
    天策府、天魔里、七星方寸、镇元五庄、幽冥地府和凌霄天宫，将近两千的弟子，还剩下寥寥几百人。
    即使是佛门和南海普陀负责伤兵的弟子，后来也参与到了战斗之中，伤亡过半。
    在这最后一战中，水族的法力者全部都撤退了，各派弟子本可以不死这么多的，但他们选择继续战斗，把法力耗干净了，最终才被水怪们扑死。
    胜了吗？
    为什么感受不到任何胜利的喜悦？
    为什么只有无尽的悲凉和哀痛？
    凌霜月也坐了下来，抱住了叶青峰的手臂，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她也没有说话，她的心也痛楚无比。
    世界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这么大的天下，怎么就容不下对方呢？
    各族生命，明明就可以和平共处的啊，明明就可以的，为什么啊！
    这个疑问或许没有人能够真正解答，但叶青峰等人至少知道，这一切都和混沌帝玉、蚩尤逃不脱干系。
    这两个上古大神，他们拥有了无与伦比的法力，却无法拥有一颗善良的心。
    他们或许只是把其他生命当做蝼蚁，他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至少叶青峰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阳光照在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温暖，凌霜月把叶青峰的手臂抱得更紧，轻轻呢喃道：“好难过。”
    叶青峰没有回应，只是揽住了她的肩膀。
    他们就看着这修罗地狱，心中是无限的悲哀。
    白无忧也安静了，受伤太重，被雪千寻精心照料着。
    两人也不吵了，他们忽然发现，曾经的那些吵吵闹闹的事，竟然是如此微不足道。
    慕子白在发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花解语就靠在他身上，两人静默无声。
    风继续吹。
    风的味道是腥臭。
    程将军毕竟饱经风霜，红着眼眶让战士们休息，整个江南的大夫们都在忙着，能救一个是一个。
    过了很久，叶青峰才轻声道：“我曾经想到过这一幕，我想着，天下如此糟糕，想要和平肯定是要经历过很多惨战的。”
    “我也想过，无论这片大地变得怎么样，只要我们坚持到了最后的胜利，一切都会变好的。”
    他轻轻一叹，疲倦不堪，道：“可是我没想到，真正经历这一切的时候，原来这么艰难。”
    “这些艰难，我们这些老人都经历过了！”
    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出现，程将军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阳光从他背后照来，被他的身体挡住，这一刻，叶青峰忽然觉得程将军的身影更加高大了。
    他低头看着叶青峰，道：“在大唐开国之前，甚至是开国之后的一段时间，我跟着陛下经历了无数次的战争，虽然没有这一次的规模庞大，但依旧是血流成河。”
    他沉声道：“青峰，凌姑娘，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一直到天下妖变之前，对这个世界有什么感受？”
    凌霜月想了片刻，才低声道：“这个世界很好，很有人情味，有烟火气息，热闹又热心，有许多善良的人儿，我很喜欢。”
    叶青峰咬牙道：“虽然我经历了惨剧，但我不得不承认，在第一次天下妖变之前，这个世界几乎是美好的。大唐繁荣，陛下圣明仁爱，人族世界无战事，乌斯藏也和平。”
    程将军却是道：“可是之前并不是这样的，在曾经，这片土地依旧是战争不断，甚至我大唐开国之后，各地都军阀割据，是当今圣上带着我们一路平定天下，最后才有你们口中繁华世界、烟火人间。”
    叶青峰和凌霜月对视一眼，轻轻一叹。
    程将军大声说道：“所有的一切都来之不易，你们现在正在经历悲痛，这已经无法更改，你们能够更改的是什么？是以后的人来到世界，他们所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美好？还是依旧如现在这般？”
    “孩子们，我理解你们的悲痛和疲倦，但你们现在要做的是站起来，继续前进，江南的百姓，天下的百姓，所有的生命，都等着一个好的结果。未来的生命，也希望降临到一个美好的世界。”
    “明白了吗？”
    他说完话，并没有等叶青峰等人回答，便直接离去了。
    叶青峰苦涩一叹，老人啊，毕竟是要比自己这些年轻人坚强得多。
    而此时此刻，在东海龙宫之中，混沌灵体小心翼翼地看了在场众人一眼。
    它继续说道：“上百个大的种族都集结了军队，每一个种族都不低于十万大军，还有其他上千个小种族，各自也有军队。我们之前收服的种族纷纷叛变，并加入了东海联军，现在初步估计，便有三千多万大军朝龙宫杀来。”
    “除此之外，南海的种族也叛变了，大军集结完毕，正在朝这边赶，似乎想要和东海联军汇合。”
    “还有...之前从陆地上撤回来的水族法力者，基本上都已经逃了，它们会回到自己的种族，并跟着大军一起杀来。”
    “嘭！”
    一声巨响发出，原来是一个立柱被一掌拍碎了，混沌帝玉化作人形，看着低头，大声道：“一群蝼蚁，真是不要命了，把我惹急了，我全部给它们杀干净。”
    但他愤怒归愤怒，终究还是有一点理智的，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那你有什么对策吗？”
    混沌灵体道：“我打算派出各大妖王，限制住东海联军的妖王和法力者，同时亲自出手，与蓝衣、绿衣、虚空恶龙一起，杀了东海所有妖王，震慑水中万族。”
    混沌帝玉点头道：“这才解气，妖王以上，都杀了，一个都别留，让它们知道什么叫做力量。”
    蓝衣女道：“东海龙宫和南海，没有巅峰妖王吗？”
    “一个都没有。”
    混沌灵体道：“我之前调查过了，仅有的一个修罗鬼王，和姜红樱在临仙镇惊世一战，已经重伤难治，怕是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混沌帝玉不耐烦道：“那就去办吧，别耽误时间，先杀了那个领头的，叫什么来着？”
    “龙啸云。”
    混沌灵体道：“他是东海龙宫最优秀的弟子，在东海颇有威望。”
    “对，就是他，先杀了他。”
    “是。”
    混度灵体领命，带着蓝衣女、绿衣女和虚空恶龙直接朝外飞去，另外几十个妖王则散向各处。
    这是一片辽阔的大地，海水的流动很缓慢，四处有着幽暗的光，平整的大地上是湿润的泥土。
    这里没有生物，因为强大的法力气息，已经让所有的生命全部逃离。
    龙啸云来这里已经一天了，一天，足够让混沌灵体知道自己的下落了。
    他只是轻轻站在淤泥上，静静等待着混沌灵体等人的降临。
    他并不确定对方回来，但修罗鬼王说它们会来，那它们就一定会来。
    他很耐心，一直计算着时间。
    终于，前方海水涌动，四道流光已经降临。
    混沌灵体看到龙啸云的一瞬间就觉得事情不对了，他不禁道：“你在等我们？”
    四周没有战士，没有军队，甚至没有生命，这个人孤身一人子这里等自己，必然有诈。
    毕竟，混沌灵体很清楚对方不是傻子，不会傻到想死。
    龙啸云道：“你们都来了，我就放心了。”
    他手中祭出一个阵纹罗盘，一道道规则将他包裹，他便直接大步离开。
    混沌灵体刚要追，身影却又突然停住。
    他听到了其他声音，很轻微，但绝对足以让人停下。
    那是一声叹息。
    “唉。”
    如此熟悉的叹息，像是从自己的心底响起。
    于是混沌灵体四人同时朝前看去，他们便看到了前方水域的幽暗深处，一个身披黑袍，满脸苍白的身影缓缓现身。
    他脸色平静，甚至悲悯。
    一步一步走来，没有气势，但身影却渐渐缥缈了起来。
    混沌灵体身影微微一震，不禁惊道：“修罗鬼王，你还敢现身？”
    “让我猜猜你要说什么。”
    修罗鬼王淡淡道：“你是要说，我明明已经深受重伤，并且各大真神无力救治，现在应该在某个隐蔽之处默默疗伤，对吗？”
    混沌灵体双眼微眯，寒声道：“你没有受伤！”
    “不。”
    修罗鬼王道：“我只是痊愈了而已，恢复了巅峰，这只用了几天时间。”
    混沌灵体看着他，沉声道：“你要杀了我们，你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修罗鬼王点了点头，道：“是啊，你们毕竟是妖王绝巅强者，也是混沌帝玉的左膀右臂，杀了你们，混沌帝玉就孤立无援了。”
    “哈哈哈哈！”
    蓝衣女顿时大笑道：“我没听错吧，你说主子孤立无援？他需要谁援助？”
    修罗鬼王道：“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力量的，智慧也很重要，可惜混沌帝玉在这方面并不擅长，你们死了，他才会犯错。”
    混沌灵体缓缓一笑，道：“修罗鬼王，我们承认你实力不错，甚至略高于我们，但你想要杀我们四人，未免太过于自负了。我们要逃，你能拦住几人？”
    修罗鬼王平静道：“你自诩智慧卓绝，难道就没有去查一查，我会哪些东西吗？我会很多东西，其中最有趣的东西就是...阵法，困住你们两刻钟就足够了。”
    听到这句话，四人的脸上才渐渐涌出强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