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啸抱着晒干的衣服放在床尾,一件件叠整齐,再将叠好的衣物分门别类放进衣柜,看他可怜巴巴望过来,觉得好笑:“这就是坏了?好孩子坏孩子可没这么容易定义,你别多想,我不会那样认为,不过那种地方鱼龙混杂,我会担心。”
叶汀举手发誓:“我就是和卢遇聚聚,从不会乱来,也没有吃过亏。”
“我相信你。”曲一啸露出安抚的眼神:“快去洗,不早了。”
等叶汀从浴室出来,曲一啸已经在床上躺好,他可管不了多早多晚,爬到曲一啸身上,一双被热气蒸过的眼睛出奇的亮:“你困了吗,不困的话,我们做吧。”
………
第二天叶汀是被饿醒的,饭香味飘入鼻尖,他披上衣服走出卧室,窗外晴光大好,厨房里曲一啸正在煎牛扒,锅里还熬着浓稠的玉米粥。
叶汀想上前和曲一啸一起做点什么,他喜欢这样,现在他总能在这方寸地方找到恋人的快乐时光,可以亲手去打理曲一啸脆弱的脾胃,一碗汤经过两个人的手才是最香的。
他相信每个有家庭有恋人的人一旦这样尝试过,都有相同的认知。
曲一啸说从不怪他,那就是没怪过,说感到失望,那就一定是失望了,曲一啸的好习惯是从不对他说谎,这个人向来心软,对他更甚,但也懂得不会回头。
不管曲一啸出于什么心态和他结婚,关不关乎爱情,比起他们两个在一起,其他的都已不那么重要,既然那个红戳把他们绑在了这间小小的公寓里,清晨出日暮归,他就相信来日方长。
“今天不去工作室吗?”叶汀偷吃了一块黄瓜。
曲一啸在熟练地煎蛋和火腿,装入盘子中,再加两块波浪纹黄瓜,让叶汀端出去,自己打开水龙头洗手:“工作室里没什么事,过两天去,明天晚一点,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噢,好。”
叶汀毕业回国的提议梁洁芸是同意的,毕竟他们不可能在国外待一辈子,何况最初目的只是为了避免一个尚未成年的同性恋小孩。
在他们的概念中时间是一切情绪化的带走者,或许记忆里早就不存在“曲一啸”这三个字。哪怕没过几年就实行了同性合法的规定,路上的同性恋人们光明庆祝,新闻里大肆播报,他们也当做无事发生过一样。
梁洁芸在机场送他,叮嘱他照顾好自己,那时叶汀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他觉得梁洁芸老了,但看他的眼神未变几许,还是那个慈爱的母亲。
但这些年母子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叶汀低身拥住她,轻声说:“对不起。”
今日此时,他跟着曲一啸走在僻静的大街上,路过推着三轮车的小贩,散发汽油味的机车修理店,看到报亭里老板正低头在追电视剧,一家面馆里的客人稀稀疏疏。
一条街寡淡无奇,陈旧,沧桑,但每个人都在忙碌。走着走着,叶汀就明白了曲一啸要带他去哪里,去见谁。
刚出国的前几年偷偷回来过几次,去了曾经巷子里的那座老房子。万幸没有拆迁,但他没料到的是开门人却并非他想见的人,一瞬间对即将重逢场面所有的预想,兴奋和惶恐,都被一盆冷水浇灭。
“当时为什么不继续住在那里?”虽然这个人就在身边,叶汀仍旧遗憾地问。
“嗯?”
“就是我们一起住过的地方。”
“你不知道吗?”曲一啸似乎有点诧异,说:“你妈妈把房子卖了。”
“卖了?”叶汀身体僵硬。
“对。”曲一啸说:“你们走后三天,新房主就来收房,拿走了钥匙。”
“是吗?”叶汀怔忪,摇摇头:“原来是这样,我完全不知道。”
草地明黄,微风变得残忍起来,在空气中旋转不停,谁都没有多说一个字,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倏而叶汀停下脚步,胃子上传来绞痛般的恶心,蹲在地上想要干呕,引来路人侧目。
“叶汀?”曲一啸想去扶他,被摆手拒绝,叶汀咳了两声,喃喃道:“那我寄回来的……”说到一半抬头看见曲一啸疑惑的询问,又停下来摆摆手:“我没事。”
难怪他一开始给曲一啸写的信从未回过,寄过去的东西也石沉大海,他骂过曲一啸混蛋,又骂自己混蛋,哪怕曲一啸回他一个“恨”字,也不会十年如一日的煎熬。
曲一啸也许并非厌烦他,也没有不理他,他脑子笨,忽略了太多事,叶汀几乎要咳出眼泪,一只手紧紧握住曲一啸汲取撑下去的力量,然后掏出手机打电话。
曲一啸眉目动了动,心有灵犀般地知道他要打给谁。
“妈,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叶汀决绝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当初跑掉的你没看清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我。”
他因为不愿意走和梁洁芸大吵一架,梁洁芸哭着对他说:“你不走是要我死吗?”离开那天曲一啸不在,这样的一走了之既仁慈又狠辣无情。
一通电话只讲了这一句叶汀就掐断了,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挂断前梁洁芸强烈的反应让他内心产生了报复的快感。
曲一啸让他跑,他就飞快地跑,让他不要说出真相,他就没提一个字,梁洁芸告诉他留下一笔钱能够使曲一啸过得不错,他也信以为真。
问题就出在这些细小而致命的地方,他不够强大,不够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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