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啸专注听着,好像真正成了学生,听不懂法语,却能随之一帧帧代入叶汀在法国的那些生活。
他出众的外表引来不少关注,有细心的人对比了一下,眼尖地发现他和叶汀竟然穿戴情侣配饰,内搭的毛线衣,花纹手套和素围巾,一样是巧合,两三样便深思。
她们窃窃私语在讨论和猜测,叶汀不予理会,甚至有在偷偷炫耀中感到一丝愉悦,下课后他带着曲一啸去办公室,期末阶段校园冷清,办公室除了一位行政教员没看见其他人。
拿了一些必要的资料,不经意看到对面空空如也的办公桌,那里一直没有人接手,上面落了些灰尘,桌角的绿植似乎在滑稽地等待它的主人,由隔壁的女老师精心照顾,才不至于干渴枯萎。
回去坐上了公交车,不着急赶时间的时候,这便是叶汀的最佳选择,他爱这慢慢晃晃的节奏,时间过得越慢,这一辈子就越长。
车窗外枯枝败叶积了雪,一路银装素裹。
就如女学生所说的那样,曲一啸为他法语课上的一切表现披上鲜艳的十分,叶汀心满意足,一边听着曲一啸的夸奖,一边回味那几张纸上写的情话段子。
爱一个人是细水长流,总要耐心地等,才能等到最好的。
雪落得渐大,下了公交车,天地之大,白茫茫一片,撑开伞徐徐走在雪中,寒风一吹叶汀的手掌冰冷,被曲一啸捂在怀里暖和,到了家门,拍掉肩膀的雪片,他轻轻捏了捏曲一啸的手。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歪头抿着笑问,帽子边沿的碎发搭在额角,笑容如窗外雪色浓郁。
“什么?”扯掉手套放在格架上,上面有雪花融掉的水渣子,很凉手,曲一啸松开叶汀,杜绝把冷气传过去。
叶汀有重要的事想问清楚,小步向后倒退,面对着门口的曲一啸,往客厅里去:“吴平雨不在我们学校了,这个事你知道么?”
曲一啸搓搓掌心,打开暖气,反问:“我应该知道吗?我和他不熟。”
“哎呀,你就说嘛。”叶汀准备待会儿煮一杯热咖啡,再给曲一啸烫牛奶喝,冰冷的冬天就该热乎乎的,不过现在最想确认另一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我只是跟老师提了一句,他和你们校长认识,老师很聪明,当然明白我的意思。”
曲一啸没瞒着,他还记得偶然一次,那个男人看叶汀的眼神,道:“我没想把那人怎么样,只不过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哪怕一眼都让人不舒服,他可能很善良,但对你绝不是好意。”
“他这种人能善良到哪儿去啊,而且我也不会被他欺负。”但叶汀关心的不是这些,迎面上去摇晃曲一啸的手:“你是吃醋了,对不对?你就承认了吧,我都闻到味道啦。”
在那双殷切的眼神,曲一啸默然点了点头,吃醋没什么好丢脸的,于是遂了他的愿,付子樾说叶汀把他看得紧,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叶汀欢天喜地得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嘴,拿出咖啡豆,边解袋子,边说:“那中午我们喝糖粥,下雪和糖粥最配啦。”
曲一啸眼角眉梢都柔和下来,说:“都随你。”
再有两日是叶万鸿出院的日子,医生说没什么大碍,注意多喝水休息,出院那天曲一啸和叶汀早早赶了过去,事实上这段时间他们每天都在往医院跑。
叶万鸿不消瘦反倒看起来长了二两肉,明眼人都知道这其中不免曲一啸的功劳,梁洁芸更多时候选择不置一词,好像自从得知两人扯了证,她就明白了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出院当天雪停了,两人照常去接送叶万鸿,这一送就送回了别墅。
别墅冰冷无人,屋内黑沉沉,打开半壁灯,叶汀第一次来这里,就把曲一啸也带来了,房间简雅空旷,没什么亮眼的装饰,梁洁芸走在最后,无声随他们进去。
叶万鸿叫下叶汀,二楼的书房,父子俩说说话。
叶万鸿剪短了头发,面色红润神气,放下手头上病一好就马不停蹄处理的一摞文件,双手交握,对叶汀说:“虽然我没问过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大概事情我也想得差不多了。”
“是的,爸。”叶汀就坐在他的对面,他猜到叶万鸿叫他留下来的原因,但有些话须得说在前头:“不管你怎么想的,也不能改变我的想法。”
“我曾经觉得你妈是对的,但其实这件事一旦论出绝对的对错,我们都会陷入无解和痛苦,我和你妈将近五十岁,最适合回头反思人生。”
叶汀就在坐在窗边的软皮椅上,外面出现些微的阳光,光比空气暖和,他不知道叶万鸿想表达什么,只低眉轻声道:“所谓的对错,不过是分岔路口,我有没有和你们选择同一条路。”
叶万鸿沉吟片刻,说:“我不是拦你,更不是要斩断你的后路,我是你父亲,你也不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只要你决定好,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十五六岁的叶汀,连反叛意识都是模糊的。一个人掉进水里,第一本能是奋力挣扎,然后被淹死,究其淹死的原因不是他挣扎得不够厉害,而是根本不会游泳。
一直以来,叶万鸿没有出面阻碍过什么,但也没有真正帮过什么,但他心里始终被或多或少的愧疚缠绕,愧对向他无助乞求的儿子,愧对被他优柔寡断而无法挽回的曲一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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