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易踢了他一脚,打掉他那双胡乱检查的手,“没有,这天下能伤着我的人能有几个?”
君裕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临易看他的样子,挑起了嘴角,问:“你不是很相信你二皇兄吗?干嘛我进个宫你就这么紧张?”
“不一样,”君裕果断的摇摇头,“二皇兄相信的是我,不是你。二皇兄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是一个谨慎而又顾全大局的皇帝,我怕他会为了我除掉你……”
临易看他认真的样子,就像在告诫不喑世事的小绵羊。临易心里想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君裕松了一口气,临易一把拉过他,“既然你来了,那你就给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
西北王一听临易这样说,原本担心他的心情全变成了局促不安,他甚至搓着衣角,“阿易确定要听?”
临易看他,把他的神色都收进眼底,他伸手拉住他,“当然,你可以跟我讲一下你的母亲,我不是一直都很好奇你怎么长的这么老实吗?”
“好啊。”君裕点点头,神色从紧张变成了难掩兴奋,拉着临易在这座宫殿里转了起来。说实话,他快乐的记忆基本上都是母亲给他的,其他的不说也罢。
玉福宫里的月季也是开的很繁荣,大簇大簇的红的似火,院子里青石板铺地,工工整整,宫殿也依旧是高大巍峨,美轮美奂,即使它现在无人居住,也看的出当时的繁华。
离这里不远的承乾殿,宣文帝照例要处理国事。
“赵丞相什么意思,朕就没听清楚。”宣文帝面前摊着奏折,他支着自己的下巴看着下面的赵敬然。
“微臣的意思是西北王他擅自调动两万兵马,就为就一个男宠。如此这般罔顾我宗岳法律,欺君罔上之人,实在是我宗岳之不幸。”赵敬然又重复了一遍,“如此这般无视皇法,应该严惩。”
宣文帝没有说话,嘴角抿的很紧,赵敬然没有抬头,如果抬头,就可以看见宣文帝的眼神像一把刀子刺在他身上。良久,宣文帝才开口,“那赵丞相认为该如何严惩?”
“这……”赵敬然眼睛骨碌转了一圈,才道,“臣不敢妄言。”
宣文帝心里冷笑,不过面上还是端着气势,“不敢妄言……丞相乃我宗岳栋梁,竟然连这点事情都拎不清楚,那就什么时候能言了,再来给朕说!”
言罢,一把把他的折子扔到了地上,奏折扔到地上的声音不大,赵敬然却慌忙跪了下来,“臣知罪!”
大殿里寂静无声,值班伺候的宫女和太监大气不敢出。
“丞相有什么罪?有罪的是朕,是朕对宗岳的律法不熟悉,还要过问丞相。”宣文帝冷笑一声,“这点小事还要劳烦丞相插手,朕真是有罪的很哪。”
赵敬然伏在下面,大气不敢出。心里却想到,难不成他真的揣摩错了皇上的意思?按照他对皇上的了解,西北王兵权在握,皇上早晚会收回来的。
但现在西北王功名赫赫,皇上不好意思下手,他现在上奏的这个奏折正好给皇上一个动他的借口。难不成皇上对那丑八怪还真是兄弟情深?
“丞相若没其他事请回吧,有时间多读读律法。”宣文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开始提笔批改奏章。
“是。”赵敬然起身,惴惴的退了出去。
赵敬然刚走出承乾殿,君祚就放下了笔,冷笑一声,“狗急了跳墙,文德,告诉丞相今晚朕留了西北王一起用膳。”
“是。”李文德应了声,连忙小跑着出了宫殿。
赵敬然愤然不甘的在宫道上走着,那个丑八怪这次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皇上能帮他瞒多久,明日老夫就联合群臣进谏,倒是看皇上还怎么保的了他!
“丞相,等等。”李文德小跑着过来。
赵敬然佯装什么都没听到,接着往前走。
“丞相。”李文德又叫了一声,跑到了他的面前。赵敬然见他走到了这,不好意思再当做什么都有没听到,就停下了脚步,惊讶道:“李公公有何时找老夫?”
李文德看他这装腔作势的样子,心里直泛冷笑,不过面上依旧笑的如沐春风,“丞相。”李文德把他拉到一边,悄声道:“皇上让小的告诉您,今晚西北王子在宫里陪皇上一起用膳。”
赵敬然是谁?当丞相的那都是人精,一听这事就知道自己有戏,连忙换成了洗耳恭听的模样,李文德接着小声道:“丞相,您比小的明白……”他抬眼对他笑了笑,“皇上说了,来日方长,他现在面上还要和西北王好好处着,等皇上觉得时机到了,到时候还要请丞相助皇上一臂之力。”
赵敬然了然的笑了笑,李文德也笑了笑,“丞相,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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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都之行(九)
? 君裕带着临易找了个凉亭坐下,强拉着临易,死皮赖脸的非要阿易坐他腿上。临易瞪他,极具杀伤力的神色硬是让西北王理解成了像一只气鼓鼓的急需要被顺毛的猫。
“阿易,你还想不想听我接着说?”西北王恶意满满的拉着他的胳膊,你是我的人,让我抱一下怎么了?“我刚刚说了那么多,可不是免费的,你必须让我抱着当做补偿。”
临易看着君裕坐在凳子上一副你不让我抱我就不往下说的样子,像一个要糖的小孩。他挑起了嘴角,眼里全是恶意的作弄,下巴扬起,忽的一掌拍向他的胸口,“我偏不让你抱,你能奈我何?”
君裕一看阿易这一掌,明显是来真的,连忙跳了起来,左手接住临易的这一掌,顺势转了一下,把临易带到自己怀里,临易伸手格挡,抬脚就要往君裕下面踢去……
君裕连忙放手,飞身跃出凉亭,苦兮兮看着他,“阿易,你来真的?”
临易双手环胸,抬着下巴看他,眼睛眯起,“好好的说你的事,怎么,今晚想打地铺吗?”
西北王呆愣楞的。
没办法,他又被自家阿易的美貌俘获了。阿易怎么可以连跟他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好看,像一只傲娇的猫咪,好像抱抱他,给他顺顺毛……
君裕一把飞身过去,抱住他。临易有些措手不及,现在连说不准上床都不管用了吗?
君裕亲亲阿易的额头和脸,一把横抱起他,临易下意识的环住他的脖子。君裕连忙坐到凉亭里的凳子上,双手抱紧了临易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笑嘻嘻的开口:“阿易莫气,我这就给你接着给你往下说。”
临易见他抱了抱了,自己也已经在他腿上了,便索性放弃了抵抗,环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君裕如蒙大赦,把他抱得更紧一些。
“我想讲的都已经给阿易讲完了,阿易还想知道些什么?”君裕向怀里的人问道。他和母亲的相处和普通的母子相处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记得的,珍惜的,都已经告诉了阿易。
临易思索了一下,“你为什么不喜欢庆武帝?”
君裕对临易问的这个问题并不意外,他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下说词,便开口:
“我小的时候,庆武帝就很不喜欢我,不是隐忍的嫌弃,而是太监宫女都能看的出来的厌恶。听母亲身边的嬷嬷说,我出生的时候,他都没出现,后来知道生的是个丑八怪之后,更是连玉福宫也不进去半步了。”
他的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盛开的月季花上,仿佛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站在台阶上看他在院子里玩耍的样子。
“从小母亲待我没有半分不同,所以我从来不知道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君裕的声音低沉柔和,温暖的就像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后来我五岁的时候进了太学院,接触了其他的皇子和太监,我才知道,我原来长的很丑。那时候,庆武帝高兴的时候,也会去太学院检查一下各个皇子的功课,他从来没有点过我……”
“我知道自己丑,也看的出来他很讨厌我。这些我并不在意,毕竟他去玉福宫的次数很少,让我母亲伤心的人,我自然也很讨厌他,所以他的认可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因为他的默许,其他的皇子都会欺负我,还有那些仗势欺人的小太监,”君裕说到这里笑了笑,“虽然小时候被他们欺负吃了点苦,但我有一个很厉害的母亲。母亲时常告诫我,不能随便欺负别人,但也不能任由别人欺负到自己的头上。”
“他们打架的话,很少有打过我的,我也不笨,他们欺负我,我就打回去。”
“母亲时常对我说我是宗岳的六皇子,凡是做人做事都要考虑皇家的脸面,不能被人瞧不起说是一个软骨头。”
“生在皇家,本就要比别人经历的更多……”君裕对怀里的临易笑了笑,“我想阿易也明白。”
临易点了点头,他低垂着眉眼,静默不语,君裕虽然说得轻巧,但一个不被皇上重视,甚至默许其他皇子欺负他的小皇子,在皇宫里的生活可想而知,所以他才那么在乎从来没有欺负过他的宣文帝么?
君裕愣了一会儿,接着道:“母亲的身体不好,是从娘胎里落下的病根,本就不适合生育,生了我之后,身体更是消瘦的厉害,几乎每天都要吃药调养……”
君裕说着,“但我从来没有见庆武帝关心过母亲,一两个月才会来一次,即使来了也是待不了一刻钟就会走。”
“直到我八岁那年,母亲病入膏肓,已经撑不了几天了,她眼巴巴的等着庆武帝来看她,可他就是不来,我去承乾殿跪了一天一夜,头都磕破了,他才出现。”君裕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声音已经有些隐忍的愤怒。
临易被勒的很紧,他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君裕才恍然所觉,放松了力气,“母亲如愿见到了他最后一面,但他什么表情也没有,连装一个悲痛的脸色都嫌耗费力气,就像死了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从那以后,我就恨上了他。”
“我不愿意再叫他父皇,我甚至觉得身体流淌着他的血脉我就觉得恶心,如果有可能,我连他的祭礼都不远参加。”
君裕说完,亲了亲怀里阿易的额头,低头抵着他的鼻梁,四目相对,呼吸交缠,君裕慢慢平复他有些激动的心情。
不知不觉已经夕阳将落,李文德哒哒的跑了过来,君裕听见了响动,抬起了头,不远处的大总管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开口,“王爷,公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皇上来派奴才请您过去。”
君裕道:“本王这就来。”
李文德又疾步着退了出去,按照规矩,他必须给西北王带路,请他过去,但明显的王爷正与临公子你侬我侬,他可不好意思在那里碍眼。
临易起身,君裕也站了起来,拉着他下了凉亭。
临易跟着他走,忽然开口:“庆武帝为何以后没了子嗣,你可知道原因?”
君裕很老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临易皱眉,看着他,问:“你真不知道?”
君裕又大力的点了点头,后问道:“阿易怎么觉得我一定知道?”
临易摇摇头,“宣文帝说这是一个秘密,他说你可能清楚。”
君裕失笑,愣了一会儿,“二皇兄说是秘密,那就是他一个人清楚的秘密,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临易看着他,“要不是庆武帝的原因,你也不会被赵敬然扣上‘不祥’的帽子。就没想过要给自己正名?”
君裕愣了一会儿,“朝里的重臣都不是傻子,有几个信怪力乱神之说的,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借口罢了。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四皇兄也有他的难处,再说了,阿易不是已经帮我报仇了吗?”
“没想到你还挺会给宣文帝找借口的,”临易停下脚步,目光能把君裕戳一个窟窿,“那你还要我干什么,为你的二皇兄尽忠职守去吧。”
君裕吓得连忙抱住他,“阿易莫气,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我为二皇兄做事只是兄弟之宜,完全没有可比性。”
苍天可鉴,王爷在临公子面前嘴皮子也溜了不少,一改以前只会脸红词穷的毛病,可喜可贺。
吃了晚膳,天已经完全黑了,皇宫里的晚上更显严谨,肃穆的连大口喘气都不敢。宫灯辉煌,照着脚下的路清晰无比,出了皇宫,君裕停下了脚步,“劳烦李总管了,就送到这吧。”
李文德连忙谦卑的笑了笑,“王爷说的是哪里的话,能送王爷出宫,是奴才的福气。”
君裕摆摆手,牵着临易的手上了在外等候的马车。
君裕的脸色隐隐很是高兴,因为宣文帝同的说的那段话……
“赵敬然要联合群臣弹劾你在跃州私自调动两万兵马的事,”宣文帝被背着手,对在他面前站着的君裕说到。
君裕一听是赵敬然便眉头紧皱。
“朕已经把这件事暂时压下去了,”宣文帝叹了口气,“但这件事始终要想个解决的办法,赵敬然那个老狐狸,这大半年来都没见他拿这件事大做文章,恐怕就是等你回了郦都再向你开刀。”
君裕恭敬的听着,宣文帝走到了案前,说:“好在这几年他的权力朕已经削弱了大半,他也没什么能力接着蹦跶……”
宣文帝拿起一道圣旨又走了下来,“朕给你补了一道圣旨,你拿回去吧,到时候别串了口供。”
“皇兄?”君裕惊讶的看着他。
“好在朕发现这大半年来没让大臣们查过上书房,朕发过几道圣旨没人清楚,现下就是再让人去添一笔罢了。”皇上每下的一道圣旨,上书房那里都是有记录的,但基本上也没人会认真去查看核对,因为皇上不可能帮着朝臣瞒天过海。
君裕傻傻的看着皇兄手里的这道圣旨,不知不觉已经红了眼眶。
宣文帝看他的样子,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里的圣旨递给了他,“这是二皇兄该做的,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君裕呆愣愣的盯着手里的东西,临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并不显眼的棕色绸缎,里面好像裹着一副画?
临易看他的样子,想着这是他们兄弟去里间商量事情,君裕出来的时候拿着的,应该是宣文帝给他的东西。
君裕看了一会,把它放了起来,一把抱着身边的临易,像个大狗狗一样在他身上蹭来蹭去,“阿易,我好高兴,我好高兴。”
临易看他这么高兴的样子,便顺势摸了摸他的头,“嗯,我看的出来。”
“阿易,你快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快问!”君裕兴奋的看着他,眼睛仿佛能发光。
临易心里叹了一口气,又来这个?不过面上仍是顺答如流,“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君裕于是乐呵呵的把他和二皇兄的刚刚给他圣旨的事讲给了临易听。
宣文帝用完了晚膳依旧在批阅奏折,白鹊青从屏风后面出现,“皇上为何要给西北王一道圣旨?趁着这个由头夺了他的兵权岂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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