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就听话点,不准哭。”
下一秒哭声戛然而止。
压抑得变了调的哭声被唐岑死死地卡在喉咙里,嘴唇被咬得出血,眼泪却克制不住地涌出。
在厨房里为他做甜点的艾森、陪他去医院看病的艾森、坐在古寺屋檐下为他扇风的艾森连同陆晟那狰狞的笑脸一起,在泪水中化成了一片泡影。
第108章
艾森死了,毫无征兆、彻彻底底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
陆晟压在唐岑的身上,唐岑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大张着嘴,呼出温热的气体,用没有焦距的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他想要抽泣,想要嘶吼,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泪水从灰暗无神的眼睛里流出,打湿了大半张脸。
被囚禁在房间里的唐岑一直把重病的苏瑜清当作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为了见他不停忍受着陆晟的羞辱,但艾森的死却彻底击垮了唐岑。
抛弃欧培拉,和艾森分手,唐岑做这一切只是不希望自己拖累他们。他知道艾森会放不下他,但没想到在他提了分手之后艾森还会一路追到国内,甚至因此出意外。
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唐岑无声地哭着,一直哭到陆晟离开,哭到体力不支昏死为止,而他身下的床单早已被泪水和其他体液浸湿。
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从唐岑的身边夺走了艾森,但并没有让他从陆晟无休止的折磨中解脱出来,只是让他本就没有希望的人生变得更加糟糕。
艾森出事后的第三天,刚好是陆晟许诺的探病日,但这一次唐岑没能去看苏瑜清。之前他一直害怕陆晟毁约,但最先失约的,是他自己。
精神受了刺激,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唐岑又一次病倒了。
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唐岑连着三天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他的身体本就孱弱,接连不断的高烧更是把他折腾得奄奄一息,别说去医院看苏瑜清,他连抬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那几天唐岑意识很模糊,昏睡时脑海里总是不停闪现着断裂的画面,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每当画面闪过时,大脑和心脏总是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疼痛一直蔓延至全身,疼得他喘不过气。
一连三天,唐岑不是躺在床上痛苦呻吟,就是攥着床单说着支离破碎的话语,然而陆晟只给了唐岑大把的药片和一杯冰冷的水,偶尔会往他的额头上浇冰凉的液体。
冰凉的液体倒在额头上,唐岑狠狠打了个冷战,被浇得湿透的头发粘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味道,那液体闻着像是酒精。
烧得神志不清的唐岑最初以为陆晟要将他这个下贱的**烧死,心里还暗自庆幸能够解脱了,后来体温稍微降下来了一些,他才意识到陆晟在给他降温。
意识稍微恢复了一些,唐岑又开始做梦。他梦见自己被一只白森森的枯手拖拽着,向深渊深处下坠,周围满目猩红。
坠落到深渊最底处,唐岑重重地摔在地上,又被拖拽着站起来。他总觉得有人在推着他的后背,他不停地朝前走,踩上流淌着猩红液体的小路,脚底裹着黏稠的液体,就连眼前都是大片大片的猩红色,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没有边界的红色映在唐岑的视网膜上,他痛苦地捂住眼睛,想要隔绝视线,猩红的泪水从指缝间流下。
唐岑发出了一声尖厉的惨叫,他从噩梦中醒来,再度陷入另一场无尽的噩梦。
漫长的折磨没有因为那场意外而停止,唐岑还是被关在那个小小的杂物室里,躺在那张沾满黏稠体液的大床上,每天裹着潮湿的被子入睡。
原来唐岑还会摆出讨好顺从的姿态,但自从艾森出事之后,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和知觉的躯壳一般,每天木讷地迎接陆晟。
陆晟当然不满意唐岑这样的态度,所以每次来都会玩点新鲜的花样,有时候是各种道具,有时候又是五颜六色的药丸或者针剂。
在这之前唐岑就见过陆晟吃药,吃得很克制,一次只倒几片,不像现在这么大把大把往自己嘴里塞,偶尔还会喂一两片给他。
唐岑不知道是什么药,吃下去后的感觉很奇妙,说不上舒服也算不上难受,浑身轻飘飘的,但是药效过后,身体又变得空虚难耐。
空虚慢慢被放大,唐岑时常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新的药塞进嘴里,填上了身体空缺的部分,唐岑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他继续浑浑噩噩地活着,然后彻底沦为供陆晟赏玩的提线娃娃。
提线娃娃精致的脸庞曾经吸引了无数追求者,如今上头却嵌着两颗晦暗无光的黑珍珠,不时流出咸湿的液体。娃娃被肆意玩弄撕扯的破烂身体上满是青红发紫的伤痕和流着脓液的烟痂,翘挺的殷红上穿着带铃铛的圆环,随着身体的摇晃“丁零丁零”地响着。
提线娃娃被主人宠幸赏玩的时候,不论是什么样的姿势,他总会侧过头看着窗外。
窗外有时阳光璀璨,有时阴云密布,但在艾森出事之后,从日升到日落,从阴雨到放晴,窗外那片天空在唐岑的眼里一直都是一片刺眼的红。
像鲜血淋漓的画。
那一天,刚从空虚中解脱出来的唐岑看着窗外那一小片天空,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他要去找艾森,去找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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