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番对话,使得郑哲对顾铭那几年的日子有了点数,顿时心生怜爱,他看顾铭喝汽水,就去摸他放在桌面上的手,又转了话:“你其实一点也不像混黑的,真的,你看你也不戴金链子。”
“你看谁戴了?”
“我们那边都戴,你喜欢么?要不我也给你买一个吧,我给你买俩,一个真的,一个假的,真的你见要紧人戴,假的平时戴省得让人偷走,回头我给你挂衣领外面,可好看了,”郑哲恶意的笑:“就是不能带着去游泳,一游泳就浮起来了。”
“我不要。”
“还有你也不纹身,一点也不专业,要不我带你去纹身吧,纹龙纹虎就算了,你身板子小,纹不下,但是一般正宗大哥都在身上纹对象的名字,我看你也别纹我名字了,干脆纹我一寸照片吧,在左胸口上纹,我觉得你那里应该能纹个两寸的,你就纹一个你的一个我的,要不干脆纹个结婚证算了,反正也领不着,这样最能证明我们爱过。”
顾铭没生气,笑了两声。
郑哲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攥在手心里。
对面的人面白唇红,水蜜桃一样的人,过了当时惶恐,他现在终于啃的有点心安理得。
“而且我们那边的大嫂都喜欢穿貂绒,你什么时候也给我买一件啊?我想要个红的。”
顾铭喝光了最后一滴橘子汁,抽回手:“走吧。”
“真买去啊?”
“不是,吃完了回家。”
旁边那桌人因为吃的快,所以早就吃完了,见顾铭站起身,那三个人全都站起来,一个出去开车,一个跑去前台结账,剩下另一个就直勾勾的望向这边,似乎随时就要走上来。
顾铭拉住要去结账的郑哲:“你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郑哲看他,怕被人听见似的,压低了声音:“你不是今天晚上就……所以过了明天也就没事了吧?”
“以后的事谁能说准,只怕万一。”
两人出了门,郑哲去开车,很自然的以为顾铭会跟着自己走,然而回头的功夫,却见顾铭反其道而行之,正往自己车的方向走。
郑哲下意识的愣住,又不听使唤的捉了顾铭的手,往自己车的方向领。
顾铭的小弟已经习惯了,可刚从饭店出来的食客却不大习惯,眼看着俩大男人手拉手,一前一后的上了车。
顾铭毫无反抗被塞进后排座,等郑哲也坐进来,才开口问他:“你干什么?”
郑哲坐在他旁边,先是扣住了他一边的肩膀,而后又是另一边,将顾铭扳过身去,成了面对面:“你下午明明没事,我也没事,为什么不跟我走?”
顾铭审视对面的脸。
太熟悉,每一个表情,神态,细微到愠怒的眼,紧抿的嘴角,这种要愤怒不愤怒的模样是他以前最厌恶的,曾几何时,今非昔比,潜移默化,到如今,到如今已经完全变了味,增了韵,加了一味顾铭说不清,道不明,由着他自己的兴趣任意发展下来的,让他惊讶,沉思,感动,犹豫,生情,情谊绵绵,脸红心跳,难以自制的东西。
顾铭微微欠身,过去亲对面的嘴唇,从斯磨到追逐,唇齿相依间,全都是顾铭嘴里的甜味儿,两人吻的急促又凶猛,半晌才变成缠绵,最好分开了,微微的喘着粗气。
郑哲说的很直接:“我想你。”
顾铭脸上出现了一点为难:“我晚上有事,得回去一趟。”
郑哲不想为难他:“……那我找我弟去吧。”
顾铭答应了一声,转身作势下车,却又给人拉住了手。
“这事完了之后,你能不能搬去我家住?”郑哲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发慌,便用力的捏了一下顾铭的手:“我想跟你一起住,每天早晨起来能看见你在旁边。”
顾铭回答的很快:“可以。”
说完便开门下车,脚步轻快,午后的阳光落了他一身,光线深浅明暗,勾勒出一个妙人儿来。
单薄高挑,长腿细腰,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却又被亵玩过的。
郑哲想的胸中一凛,心虚的下车,站在太阳底下打了个喷嚏。
他眼看着顾铭的车开走,接着掏出电话,拨通了郑言的电话号码,想着问问这小子在哪儿,吃过饭没有。
第80章
今天税务局来查账,张春天托关系找了人,跟那边打了招呼,都安排妥当后,中午又摆了饭局,直喝的脸红脖子粗才回来。
到也不是他们的账有什么大问题,张春天做生意向来很谨慎,虽然他们的公司的管理有点混乱,分工也不太明确,基本上就是谁有空张春天就指使谁去干,但会计跟账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这不是前阵子政府忽然下了政策,这种涉黑企业都在公安局的重点监督范围,事先光打点相关人员已经花了不少钱,所以这次也就是象征性的来查查。
张春天每次喝多酒都要睡觉,这次也不例外。他到了家衣服也不脱,四仰八叉的仰在床上,还没睡着就打了两个很响的呼噜给自己催眠,然而耳朵里滚过雷后,他反倒没有什么睡意了,在床上翻腾很久也不行,于是他一个打挺,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其间顾铭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要找他,张春天告诉他自己在家,挂了电话就继续翻箱倒柜。
他这房子是两年前买的,那时候他刚给公司还增了资,虽然公司看起来还是有些上不了台面,但也最起码有模有样,比最开始为了给甲方开发票的空壳公司要强上许多。顾铭一高兴就给他买了房子,张春天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很不乐意,毕竟买了房子就要从顾铭家里搬出来,那样就离顾铭远了,少了点相依为命的感觉。
他一直认为他跟顾铭是相依为命。
在张春天心里,没有任何一个词还能比这个词更贴切的形容他俩的感情。
顾铭孑然一身,张春明蹲监狱蹲到现在还没出来,所以张春天也可以算的上是孤单一人,两人经历了这么多年,经历这么多事,流过血,救过人,尝过嘴角带着土腥味道的眼泪,闻过街道上那种人血被曝晒散出的淡淡膻气,身边的人一波一波的换,洗手不干的,跑路的,叛变的,只有他跟顾铭,一直都在一起,从来没吵过嘴,从来没红过脸。
张春天今天喝多了酒,忽然感慨起来。
他没头绪的开始为顾铭的未来担忧,所以他从收拾东西便成翻东西,等他翻出他跟顾铭小时候的照片时,顾铭人也到了。
顾铭有张春天家的钥匙,开门进来后,顾铭看张春天家里乱的跟盗窃现场一样,拧了眉头,低头换拖鞋,接着踩着空隙往前走。
张春天红着脸,举起照片:“顾铭,快过来看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顾铭看他举个照片没一点兴趣,倒是直接奔着他家的沙发过去。
沙发对面的茶几上放了一盘子水果,里面都是又大又圆的猕猴桃,顾铭猫着腰站在茶几边儿,伸出细白的手指头挨个捏了捏,发现软硬度正好,便直接坐下开始扒皮儿。
张春天将他俩的合影举到顾铭眼皮下:“哎呀,这照片十年了吧,你看看咱俩那时候,我那时候脸好像挺小的啊,没现在这么方……”
顾铭给他满身的酒气熏的直皱眉,屏息看了一眼。
照片已经很旧,微微泛黄,上头两个小崽子搂在一起,细高的闭着眼也俊,矮矬的眼睛睁的老大也丑,不等顾铭开口,张春天自己反而先笑了起来:“哎呦我可记得清楚,哑巴她娘给咱俩拍了好多张,你都照的比我好看,我是张张丑,当时我好一个选呢,特意选了你闭眼的我照的好的留着。”
说完又翻了照片看一眼背后的时间:“嗬,93年,十多年了啊。”
顾铭抬手推照片,低头咬猕猴桃:“你喝成这样,脸这么红还能醒着。”
张春天将照片放好,继续翻:“今天查账的过来了,我跟着一起吃的饭,喝了点,你还别说,我也纳闷怎么就偏偏今天睡不着,我看我啊,还是担心你。”
顾铭继续吃,没搭理他。
张春天像个娘们一样边收拾边絮叨:“查账的事你放心,你的账是干干净净的,我平日里都很注意,不过,顾铭啊,我觉得吧,咱们得有个全白的生意,真事儿,也省得老这么被人盘查。我算看透了,政府不定哪天看这群人不顺眼来个彻底反黑,咱们跟田二不一样,没个免死金牌,也没进过体制内部,但总得给自己留条全白的退路不是,别让人一气儿都查封了。趁着现在你账上余钱挺多,我打算重新注册一个公司,这公司你还不能插手,因为你名声太黑了,跟你有一点关系也不行,我自己弄,实打实的干,咱们以黑钱养白行当,回头干起来了,你就金盆洗手,面儿上我是老板,实际你给我工资就行,咱俩都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人,多好。”
这话要是换另外一个人说,顾铭也许会上去给他两个嘴巴,但是张春天不一样,所以顾铭什么都没说,反而是听笑了。
张春天翻够了,直起腰身:“其实别看咱们现在过的挺好,但我总觉得老这么着下去不大靠谱。我到是无所谓,你说我连人都没砍过,也没组织领导过黑社会,所以怎么都好说。倒是你,你可真不让人省心啊,一条道走到黑,而且……我说这些你可能不愿意听,你这人吧,其实挺不会为人的,眼睛长在脑瓜顶上,一点不亲和,性格太差!性格差的老大你看见谁有好下场了,也别说性格差了,性格好的也不行啊,你就看我爸,还有咱们市老一辈的大哥,黑皮什么的,都多会为人处事啊,最后还不是坐牢的坐牢,死的死,跑的跑,你现在还年轻,怎么都行,可要等你老了,你可怎么办呢?就算你运气好,能顺顺当当的一直干下去,什么事也不出,可都七老八十了还干这个也可怜啊。”
顾铭吃完了一个猕猴桃,指头上都是甜水水:“喝高了你?”
说完又重新拿起一个更大的继续剥,顾铭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声音低轻:“听你一说,就好像我以后一定会很倒霉似的。”
张春天坐到他身边的沙发里,因为身体稳定性差,还险些滑了一跤:“而且你也不找女人,只找男的,找男的能结婚么?不结婚就没孩子,没老婆这以后谁陪你一辈子?没孩子谁给你养老?唉……我真不想说你,我啊,我只盼我自己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娶个贴心的媳妇儿,到时候你老了没人管你我俩管你,你就是我亲弟弟,有一个鸡蛋,我给我未来的媳妇一半儿,给你一半儿,我自己喝凉水。”
顾铭眼看着张春天把自己手里刚扒好皮的那个胖猕猴桃拿走了,脸有愠色:“你什么意思?都拿走了?”
张春天知道顾铭最烦别人抢他吃的,但他借着酒劲,胆子也大,上去吭哧一口咬了个汁水淋漓:“嗬,真够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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