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杭窝在办公椅里没动。
薛锐动动唇:“宋局——”
她好似才回过神来:“哦,工作交给你我是放心的,之前也有外地领导来挖人我都没给,就是想着只有你接我的班我才能安心退下去。”
薛锐面色有些为难:“这话本来也轮不到我说,是下面的兄弟们,大家都舍不得你们走,明明也还有几年……”
宋余杭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我意已决,你先出去吧,帮我带上门。”
薛锐无奈,只好戴上宽檐帽敬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他走之后,宋余杭看着落在桌面上的光斑越缩越小,越缩越小,出了会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她越来越容易想起从前。
那些在警校时的日子,去赵俊峰家吃饭把酒言欢的日子,毕业后初出茅庐摸爬滚打的日子,和林厌一起出生入死的日子。
时光缓慢地流淌过去,她放在桌上的照片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再到一家四口。
那些惊心动魄的刑警生涯也都变成了抽屉里的功勋章和挂在墙上的奖状。
宋余杭的目光一一挪过去,有当年破获“汾阳码头碎尸案”时公安部给的嘉奖,有滨海省公安厅颁给她的年度“最优秀警察”称号,亦有老百姓送给她的锦旗。
那上面写着:刚正不阿,执法如山;正义卫士,社会良知。
落款是某某案家属赠江城市公安局局长宋余杭及全体公安干警。
像这样的锦旗年年都会有。
宋余杭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从墙上取了下来,卷起来放进纸箱子里。
林厌站在这里其实已经有一会了,刚刚她和薛锐的对话也都听见了,透过门缝看去,宋余杭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弯着腰收拾东西,鬓边的几缕白发显得尤为刺眼。
两个从前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人竟然也相伴着走过了一段不短的旅程,并且还有了爱情结晶,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林厌这么想着,眼眶一热,推门而入:“我觉得薛锐说的对,你要是不想退的话,完全可以……”
全局上下只有她会不敲门不报告直接进她的办公室。
宋余杭直起身子,看着自己的爱人。
无论她在外面有多雷厉风行,不苟言笑,宋余杭这个名字就足以令犯罪分子闻风丧胆,但在她面前,始终露出了野兽最柔软的一面。
宋余杭放下东西,唇角弯起一丝弧度,向她走过来,张开双臂,把人拥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即使在一起了很多年,但被她抱着的时候,林厌还是有一种安心、踏实的感觉。
她时不时的拥抱和亲吻,也足以令上了年纪的女人动容。
林厌一怔,缓缓回抱住了她,头埋在了她的肩胛窝里,嗓音有些闷:“余杭……”
宋余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没事,是我想多陪陪你和孩子,等过了暑假,他们也该离开家了。”
那俩小捣蛋鬼,从小到大可没少让她吃苦头。
林厌吸吸鼻子:“走了好,走了家里就剩你我,清净。”
宋余杭捧起她的脸,额头抵着额头,圈住她腰,戏谑:“那你哭什么?”
“我不是,我才没有哭……”林厌兀自强辩,可那通红的眼角完完全全暴露了她的脆弱,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
“还不是……还不是……孩子养这么大连她亲妈的荣休仪式都不来,今天还是我生日呢,林喜跟季景行都比跟我亲,呜呜呜。”
宋余杭失笑,从桌上扯了纸巾给她,把人抱在怀里哄着:“林喜小时候淘气,我们又没养过孩子,嫂子没少帮着照顾,再说了都是一家人,你这又是吃的哪门子飞醋。”
林厌:“我不管,我就是心里不舒服,难受死我了,小兔崽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啊,早知道当时就不生了,都怪你……”
看来人老了爱回忆从前犯嘀咕的毛病不止她一个人有。
宋余杭哭笑不得,一边替她抹眼泪,一边又哄又劝地:“好了好了,一会还出席荣休仪式呢,妆都花了。”
林厌脑中顿时警铃大作,蹭地一下抬起了头:“哪?哪花了?看的明显吗?”
宋余杭把人拉到窗边,对着阳光,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唇色有点淡,不过没事,我给你补。”
“你?你哪来的口红……”
林厌话音未落,就猛地瞪大了眸子,瞳孔里她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覆上了她的唇。
原来是……这么个补法。
她还来不及反抗,宋余杭一只手背过去拽下了窗帘。
“唔……”
唇齿交缠,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宋余杭才贴着她的耳朵说话:“余杭牌口红,二十年老字号,可还喜欢?”
“去你的。”林厌脸色微红,似染了一层胭脂,啐了她一口,却又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里,满是依恋地蹭了蹭。
宋余杭唇角含着笑,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给她安慰。
“你不是一直还想去加拿大吗?正好现在有时间了,或者澳洲、北欧、新西兰……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两个人正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光,有警员敲了敲门:“宋局,车到了。”
“好,让他们稍等会。”宋余杭提高声音应了一声,把人放开,又刮了刮她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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