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星索性也就躺在床上,每天等着晏灵川来跟她聊天,或是等着慕云殊给她喂吃的。
“川叔,你说他成仙就成仙呀,为什么还便得这么……”
逐星吃着晏灵川递给她的橘子,话说一半,眉头一皱,像是找不到形容词了。
“你想说什么?变态?”晏灵川吐了瓜子皮。
“……应琥那样的才叫变态。”
逐星小声反驳。
“这都不变态?”
晏灵川作为“吃瓜群众”,在这儿来了多少趟,每回看到逐星手腕上和脚踝上的锁链,他都会忍不住咂舌。
他是真看不出来,慕云殊那小子,还能有这样的爱好?
啧。
“那,那也是我先这样对他的……”逐星咬着橘子,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晏灵川摆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星星诶,你绑他的性质,跟他锁着你的性质,那可不一样哦。”
这个小画灵,还是太单纯了。
“能有什么不一样?”
逐星听不明白,她本能地把脑袋偏向晏灵川的声音传来的方向,“川叔,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帮我把这锁链弄掉吗?”
“……你川叔我还想活。”晏灵川剥着瓜子皮,攒了一小碗的瓜子仁儿,一下子喂进嘴里,然后才叹了一口气,“再说了,你那锁链我现在也弄不开,我伤还没好呢,这些天你在床上躺着等吃等喝的,我又何尝不是?”
“也多亏了慕云殊,他还知道照顾我。”晏灵川又说了一句。
慕云殊到底是个知恩图报的,这些天来,他虽然话没多说几句,倒也把晏灵川照顾得很周到。
“对不起……灵川叔。”逐星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有点闷闷的。
“你看你又来了,”
晏灵川无奈地笑了一声,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终于多了几分正经,“逐星,也许……是他以前的日子,太苦了。”
“所有好与不好的,他都往心里藏,总一个人扛着。”
所以他啊,话总是很少。
基本没有人能够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也许他以前藏得太好,”
晏灵川端起石桌上的保温杯,倒了一杯红枣枸杞茶出来,吹散了沿着杯壁缭绕的热气儿,喝了一口,“所以你现在才会觉得他变得很陌生。”
或许,他从未改变。
“但是吧,这脱胎换骨,一跃成仙,确实也会对他产生一些影响,再加上那天受了那么大的刺激,所以这个性格嘛,比起以前来说,好像是外露了许多。”
更何况,他又在短短一天内,承受了来自种仙之术和四十九道天雷的非人折磨。
他相当于是自己硬生生的,从濒死的绝境里,爬上来的。
性情有所改变,也是正常。
“所以我也没有生他的气啊……”
逐星静默地听晏灵川说完所有的话,半晌才小声说。
“我就是怕,”
逐星耷拉下脑袋,有点忧心忡忡的,“我就是怕他万一一直这样锁着我该怎么办啊?”
晏灵川一听,啧了一声,“那还不简单,”
他再喝了一口红枣枸杞茶,“你就跟他撒娇,多撒撒娇不就行了?”
说完他哼笑了一声,下巴一抬,“你别看他表面上那副软硬不吃的样子,本仙君敢打赌,你要是跟他服个软,多讨好他,他绝对扛不住。”
晏灵川一说这些就可来劲了。
“真的,你信我,你就按照我说的做,我保管没几天他就能把这锁链给你卸了。”
“真的吗?”逐星将信将疑。
“怎么你还不信我啊?我可是有夫人的过来人!”晏灵川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没留神牵扯到了肩胛骨的伤口,他一瞬皱了眉,龇了龇牙。
“川叔你懂好多哦……”逐星不由地感叹一声,然后她停顿了一会儿,又问他,“那你夫人呢?”
“……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旦涉及到当年的那个女子,晏灵川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淡了许多。
晏灵川很喜欢往凡尘里跑,在红尘道场里来回蹚那么几回,听尽说书人嘴里那些关于情爱的陈旧调子,又漫不经心瞟过不少话本子,再好好地灌自己几壶酒。
他想把一个人的影子,认真地从自己的记忆里剥离。
可越想忘记,那人的眉眼在他的脑海里,就越发的深刻。
他是凡人修成的仙。
原本觉得尘世里的一切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可去了九重天,见惯缥缈层云,琼枝玉树,他却又开始留恋起来曾经那些不被自己珍惜过的凡间岁月。
九重天上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一个她。
是不是那五年夫妻,从来都只有他自己觉得深刻难忘?那时,晏灵川想,自己要是找到了她,一定要问问她。
问她为什么不告而别。
问她为什么……不遵守承诺。
千年的时光过去,他被困九天之境,再一次回归凡尘,却在这茫茫人海中,更寻不到她的一丝踪迹。
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沉重,晏灵川也再笑不出来了,他慢慢地撑着桌子边缘站起来,然后看向那个躺在石床上,眼前仍旧绑着缎带的女孩儿,说,“逐星,我先回慕家去了,这段时间慕羡荣盯我太紧,我不好出来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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