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鹿鹿是不是做错什么了？”逐鹿垂着头，大眼睛的满是欲流未流的眼泪。
    “没……”颜银芝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你没错。”
    “那娘为什么不开心？”逐鹿抬头，手掌撑在她的腿上。
    “没有不开心。”有什么不开心，不就是突然发现，眼前跟自己爱的那个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的人，只是一个空壳子，里面的灵魂已经不是他罢了。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他不就是消失了吗，有什么好难过的……
    “娘……”逐鹿抬手，拭去她脸上滑落的泪，“娘为什么哭了？”
    颜银芝怔住，抹掉脸上的泪。
    是啊，为什么哭，为什么要哭，不就是发现自己期盼的成了空，害怕的变成了现实而已，有什么难过的，有什么好伤心的……
    想着想着，颜银芝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疯狂往外涌着。
    面前的“逐鹿”，她再也无法面对。
    “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先自己玩玩。”颜银芝说着，捏了个诀，飞快的往外跑了。
    小逐鹿扯着自己的袖子，眼睛红红的瞟了门外好几眼，也没发现回来的娘。小嘴一瘪，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着。
    哭了一阵，裹紧了娘给他穿的衣服，迈着小步子，慢悠悠的走到了床上。在抽抽搭搭哭泣下，进入了睡梦中。
    跑出来的颜银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索性往后山跑了。
    到了瀑布下，想也不想，直接跳了进去。
    五感顿时被水流封闭起来。颜银芝任由自己下沉着，仿佛这样，心中的痛会减轻一些。
    可是此时的她，也不像当初的她，就算在水里闷了好一阵，也没有缺氧呼吸困难。
    水底黑漆漆的，如果不用法力，什么也看不清。水底很安静，就连瀑布落入水中的声音，也都听不见。
    ………………
    颜银芝头脑有些发懵，片刻后，冲出了水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原本只是粗重的呼吸，慢慢的变成了哭声。
    “逐鹿……逐鹿……”颜银芝哭喊着，“我该怎么办……他不是……他不是逐鹿了……”
    在水中待了好几个时辰，颜银芝终于动了动，摇摇晃晃的爬上了岸，坐在石头上，头低低的垂着，眼神空洞无光。
    可是当初，明明是看着大师兄，将逐鹿化成的莹光聚起来的……为何，为何他不是逐鹿？
    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听不见他喊的“泼妇”，再也听不见他喊的“芝芝”了？
    颜银芝抱紧了膝盖，牙齿紧紧的咬着手腕，如果是这样，那……
    …………
    …………
    小逐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但他只是半睁着眼看了一下，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环视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娘亲的身影，就连她的气息，也没感受到。
    小逐鹿吸了吸鼻子，委屈的唤了一声，“娘……”
    抱着被子哭了好一阵，才坐起身，再次裹好身上的衣服，光着脚丫子往外走。
    娘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小逐鹿心中担心不已，走到院外，看着横在面前的路，犹豫了一下，选择了通往郁郁葱葱的林子的那个方向。
    因他本体是蛇，即便是一个人走进林子里，也不觉得害怕。只是脚下的路有些硌脚。
    小逐鹿也管不了那么多，不知道走了多久，隐约听见“轰隆隆”的水流声。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朝水流声的方向走去。
    赫然出现在眼中的人影，让小逐鹿心中一喜，“娘！”
    抱着膝盖坐着的颜银芝，头也没抬一下。
    小逐鹿欢喜的迈开步子，跑了过去。
    不料，太过开心，没注意到脚下冒着尖儿的石头，一脚踩了上去。疼得他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再次委屈巴巴的抬头，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娘~”
    可是被他唤作娘的女子，像一尊石像似的，丝毫没有动作。
    小逐鹿咬了咬嘴唇，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她身边，怯怯懦懦的喊道：“娘……”
    颜银芝侧目，空洞的眼神毫无焦距。
    “娘，鹿鹿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你说出来，鹿鹿改，你不要不理鹿鹿……”小逐鹿双手抓住她的手，哭道。
    “你没错。”颜银芝动了动眼珠，自嘲一笑，“你没错，错的是我。”
    “娘……”
    “娘……”颜银芝重复着这个词，“我不是你娘。”
    “那娘是我什么？”
    “什么都不是。”
    “不我不要！”小逐鹿急道，“如果娘不想听鹿鹿喊娘，那……那鹿鹿换个称呼……”
    “芝芝。”
    颜银芝猛然回神，“你，你喊我什么？”
    “芝芝……”小逐鹿瞅着她，一副受惊的模样。
    颜银芝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名字里有芝芝？”
    “鹿鹿知道娘……不，”小逐鹿停了停，“鹿鹿知道芝芝全名叫颜银芝，也知道芝芝是很重要的人。鹿鹿还是小蛇的时候，虽然听不懂芝芝在说什么，可是鹿鹿都知道，芝芝想表达的意思。”
    颜银芝僵住，心思百转千回：难道，他只是刚化作人形，还没想起以前的事？
    肯定是这样，不然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我的名字！
    他还是以前的逐鹿吧，他就是以前的逐鹿吧。
    想到这儿，颜银芝一把将他抱入怀中，半晌才平复下来，“为什么喊我娘？”
    “鹿鹿以为，娘是最亲密的人。”小逐鹿闷声回答道。
    颜银芝将他从怀里拉了出来，手放在他的肩上，“你知道娘是什么吗？”
    小逐鹿摇摇头，“不知道。”
    “娘是……娘是……”颜银芝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想了想，“娘是给你生命，将你孕育出来的人。”
    “那芝芝不是我娘。”小逐鹿道，“鹿鹿不是芝芝生的。”
    “可是芝芝是鹿鹿的什么？”小逐鹿想了一阵，刚化作人形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
    “你以前说过，要我做你媳妇。”颜银芝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
    虽然他什么都不懂，但是只要有可以恢复记忆的迹象，自己就不能以他娘的身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