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荣知脸上一黑,不得不说,荣平说对了。
“你这样的人,如此刁钻,我看将来哪个男人要你。你现在只看我宠你嫂嫂,你就不欢喜,我就不信,你遇到一个把自己捧为心肝,视为宝贝儿的姑爷,你会不开心!”
荣平闻言,摇了摇头,“我不知哥哥为何会有这个想法,难道跟嫂嫂一样,觉得所有看她不顺眼的都是在嫉妒她婚姻幸福?那我今儿也把话说明白了,如果所谓幸福就是成全自己恶心别人,沉浸在个人世界里,愚蠢自私而不自知,那这样的幸福我宁愿不要。”
她冷冷的看着自己哥哥。
“你幸福吗?我就不信看到别人家的妻子为丈夫绸缪调停开枝散叶,你不羡慕,我也不信你看到别人家的夫妻一起游山玩水打马球玩蹴鞠你不眼红。现在我还未嫁人,祖母还在世,所以你可以把不幸福的根由归结于祖母刁难小姑难缠,觉得都是我们在为难陆真儿,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早晚走人,嫁人也得靠娘家撑腰的女孩儿哪来的勇气得罪自己哥嫂?有没有想过祖母何等精明强干豁达大度,她所有希望都放在了孙儿身上,干嘛要跟自己孙儿的心上人过不去?到底是谁在不安于室过于做作?”
楚荣知初始还要反驳,渐渐的却冷静下来,狂躁热烈的心绪逐渐平静,脊背却渐渐泛出一层冷汗。他不得不承认,荣平所言不无道理。。
“我们阿爹阿娘去的早,我见过的世面也不多,但我真不觉得你跟嫂嫂就是幸福。陆真儿那个女子就是孱弱的菟丝子花,吸血的葛藤,她捆绑着大树,洋洋得意,索取男人的爱与供养。我举得幸福的婚姻应该向阿爹和阿娘那样。同舟共济,风雨并肩,你若在火里,我也在火里,你若在水里,我也在水里。”
她指指楚荣知的膝盖:“但凡你的妻子稍微济事一点,你今日都不至于跪在这里。”
荣平轻轻的离开了。
楚荣知被妹妹一席话捅进心中隐秘角落,又思及往事,不由得百感交集。他只是想要一个温暖和睦的家庭啊,怎么妻子嫁进来之前,祖慈孙孝,兄友妹恭,嫁进来以后就全部变味儿了?
陆真儿正教人搀扶着过来探望“跪地赎罪”的楚荣知,她心里原本还在埋怨老太太是不是老糊涂了,哪有老祖母跟孙儿划清干系的。结果人刚走到这儿,就听到了这么一番话,顿时煞白着脸,僵直了身体无法动弹。
半晌后,才梦呓一般道:“我那小姑子是不是又在挑唆荣知哥哥。”
她的丫鬟紧紧的扶着她,免得她滑到地上去。“不,不会的,侯爷不会信的……”
陆真儿却极为缓慢,极为生硬的转过头,眼神放空,薄唇微启,带着半呻*吟的调子:“不,这次不一样,他听进去了,侯爷听进去了。”
她直着脚往回走,整个人摇摇摆摆,仿佛一颗剥了皮的小树,一个声音却不断的在脑海中回荡。荣平啊,我原本不打算采用母亲的计策,只想着熬到你出嫁便是,所以什么都不与你计较。但现在看来不行了,是你先对我下手的,那就别怪我心狠。
当天晚上楚荣知难得没有回陆真儿的房间休息,而是进了书房。陆真儿知道了,只教人送去些被褥吃食,还给了药膏,嘱咐小厮给侯爷揉揉腿,其他的却一句话都不说。
楚荣知在书房歇了三天,这三天他冷静下来思考了不少事情,终于下定决心跟陆真儿好好谈一谈。
但他坐在妻子身边苦口婆心说了一堆,陆真儿却只是白着脸儿一语不发,到最后才慢悠悠道:“我没有承担起妻子主母的角色,我有错,可我受了多少委屈,我都没说过。”
她微微昂头,示意蓝儿从柜子里取了一匹绸缎出来,交给楚荣知。楚荣知来回翻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不妥。
“这不是荣平送给你的月光绸吗?”
陆真儿苦笑道:“对啊,我也当是小姑子真心和我好,所以送给我的。但谁能想到……我这人,或许不聪明,但却是个实在人,别人的心术伎俩我是没有的。”
楚荣知听她话里有话赶紧追问缘由,陆真儿只不肯开口,倒最后被逼得没办法了,才道:“你闻闻,这上面,有麝香。”
楚荣知脸色大变。因为爱妻时常要吃药,所以他对一些常见药材的药性也略知一二,麝香这个东西非常名贵,熏染之后能开窍明神,止痛活血,但对孕妇却是大忌,它很有可能造成孕妇流产的。
陆真儿轻轻擦了泪:“我想着小姑早晚要嫁人的,要是闹出来,毁了她的名声,岂不是耽误了她的终身?所以我才一忍再忍,宁愿被奶奶责备,宁愿自己去跪祠堂被送回娘家,都没有吐露半点。我也想做个宽仁大度的长嫂,孝顺贤惠的媳妇啊——我原本已拿定主意,宁死也不说,可我实在受不了荣知哥哥你,我最爱的相公也误解我。”
说罢,一俯身,扑在床上呜呜的哭起来。
楚荣知听的心脏乱跳,头顶仿佛五雷炸响。荣平竟然做了这样的事?她怎么会谋害亲嫂嫂和自己未曾出世的侄子?
陆真儿从被褥的缝隙偷眼看,发现楚荣知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忙哽咽道:“我的孩子已经没了,我锥心刺骨的难受,我只恨我自己蠢,只想着小姑子不喜欢我,也不过是言语冲突,犯不到这份上。但现在想想,荣平那丫头,往日里掐个花还要跟我跳脚争执呢,怎么这样珍贵的月光绸说拿就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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