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侍卫噢噢两句,心道,能有什么大事啊,今日除了并州裴氏父子来了一趟,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两人刚窃窃私语得起劲,忽然, 门被推开了。
陆铮从门内出来,面上没什么表情, “备马。”
两个侍卫愣了一下,忙应下,一个去备马,一个跟着侯爷, 一路出了州衙大门。
等侯爷上了马,双腿一夹马腹,骏马一下子冲了出去, 两个侍卫忙追了上去。
很快便到了侯府,瞧见前头侯爷已经下了马,两个侍卫也赶忙翻身下马,接过侯爷抛过来的缰绳,安抚住情绪还未平静的马匹。
陆铮头也未回,冷声,“不用跟着了。”
说罢,迈着大步,入了府里。
侍卫二人赶忙应下,等侯爷走远了,才敢抬起头,彼此看了眼。
易侍卫:“……你说的对,侯爷今日是有些不对劲。”
贾侍卫:“……不用你说,我也看出来了。”
……
陆铮入了侯府,一路通畅,很快便到了正院外。
青娘正好关门出来,一回头,就发现身后悄无声息站了个高高大大的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贼人,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等看清了来人,青娘忙福身,“侯爷。”
喊完了,只等来一句“嗯”,青娘原本要走的动作,一下子也顿住了,不太明白,陆铮这是什么意思?
是让走,还是有什么吩咐?
他不发话,青娘也不敢轻举妄动,规规矩矩垂手立在一旁。
等了半天,也不见陆铮开口,青娘腿有点酸了,小心翼翼挪动了一下微胖的身子,试探问道,“侯爷可有什么吩咐?”
这一句问,又等了好一会儿,直等得青娘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声音太轻了,对方没有听见的时候。
终于,陆铮开口了,他道,“没什么。”
然后,又没话了。
青娘这下子是真的闹不明白了,小心翼翼琢磨着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在想什么,开口道,“夫人在屋里,小郎君方才被乳母抱去休息了。小娘子今日去江府了,今夜住在那里了。”
言下之意,您是要看谁,您要是要看夫人,就直接进屋就成了。要是想去看小郎君,那就左拐直走。要是想看小娘子,那得去江府。
陆铮却仿佛没听见青娘的话一样,微微蹙着眉,盯着光秃秃的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忽然转头看了眼站在原地的青娘,面无表情张嘴,“有事?”
“没事、没事。”青娘也没胆子追究对方的倒打一耙,立刻就十分识趣退了下去,“奴婢先告退了。”
说罢,逃也似的就走了。
走远了,都还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呢喃,“侯爷这性子是越来越难琢磨了,阖府上下,也就夫人能在侯爷面前像个没事人一样……”
走到一半,青娘身子一僵,脚步顿住了,她猛的一下子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今日裴夫人来了府里,侯爷定是知道了。
……
陆铮推门而入,门推开的声音,“吱啦——”一声,在偌大的正房内,听得十分清楚。
内室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知知在朝外走,边走还边轻声问。
“夫君回来了?”
陆铮原本勉强还算自然的动作,一下子僵在那里,蹙眉瞪了一眼惹事的门,刀子似的眼神。
“无辜”的门纹丝不动,仿佛丝毫不畏惧来自自家主子毫无道理的迁怒。
陆铮瞪了一眼,收回视线,不自在缩回手,背在身后,仿佛刚才那个迁怒于门的人不是他一样,“嗯”了一句,镇定的道,“是我。”
知知上前,好奇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门口的方向,微微有些疑惑,“夫君方才在看什么?”
陆铮脚步一顿,语速微快,“没看什么,有只飞虫。”很快,又想到知知最怕飞虫之类的物事,又飞快添了一句,“已经被我赶跑了。”
知知盈盈笑了,浓密睫毛下的那双明亮的眼睛,弯成了十分好看的模样,毫无怀疑的道,“幸好被夫君赶跑了。”
陆铮难得在知知面前撒谎,不自在咳了一声。
知知递了盏茶水过去,“夫君嗓子不舒服?”
“没什么,”陆铮摇头,道自己无碍,接过茶水饮了一口。
二人面对面坐着,忽的,知知先开了口,“夫君,今日有位裴夫人来府里做客了。”
她说完了,便仔仔细细观察着陆铮的神色,见他神色一变,似有不自在一样,撇开了目光。
陆铮转开头,面上绷得紧紧的,“是麽。”
知知见他这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裴夫人十分健谈,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她便把能说的都说了。尤其是那位裴三郎的事情,他何时投的陆铮,何时入了陆铮麾下,何时受了重用,如今又在何处,说得一清二楚,半点隐瞒都没有。
大概裴夫人是觉得,在她面前多夸赞几句裴三郎,她若是能记住其中的一丁半点,到时候给陆铮吹一次枕边风,也是好的。
从裴夫人口中,知知得知裴三郎几年前便投了自家夫君,起先在豫州为官,后来又被调到了兖州,如今正任兖州州牧。
知知先前还怀疑,陆铮事先大概并不知道裴三郎的身份,如今看了陆铮的反应,自是明白过来了。
陆铮是知道的,而且,很有可能是早就知道了。
知知心中理清思绪,再次抬头,就见陆铮微微侧着脸,仿佛是故意不看她一样,视线不往她身上移。
知知轻声唤他一句,“夫君。”
陆铮也只“嗯”一句,没什么其他的话。
知知主动伸出手,抓住陆铮放在桌上的右手。
陆铮的手是暖的,她的手则有些凉,她才刚抓住陆铮的手,陆铮便下意识将她的手,握进了掌中,很习惯性的一个动作。
这个动作,令知知唇边一下子绽出了温暖的笑意,微微弯着的好看眉眼。
她畏寒,尤其是深冬初春,手脚常常都是冷的,陆铮便一直像这样替她暖着。
夜里的时候,两人盖着一床被褥,他的大手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她的脚则被他用小腿暖着。
即便是有意躲着她的时候,陆铮也没有忘记这个动作,他已经把这个习惯,刻在自己的骨子里了……
知知掩饰不住的笑意,抿唇忍住笑意,一本正经拉了拉陆铮的袖子,“夫君,我有事想要和你说。”
陆铮终于转过头,“什么事?”
知知轻声道,“今日裴夫人道,她家三郎君一直没有成家——”
陆铮神情一寒,眸子微微一缩,握着知知的手,也下意识一紧,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仿佛是怕她嘴中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
“我想,若是夫君觉得可以的话,我还算认识不少好人家的小娘子,可以介绍给那位裴三郎。”知知说罢,轻轻抿着唇,微微仰着脸,亮亮的眸子毫不躲闪直视着陆铮。
陆铮起初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呆怔的神情,实在与他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形象相差太多。
像只被骨头砸晕的威风大狗,知知忍不住一笑,凑上去亲了一下陆铮的唇角,再次问道,“夫君觉得如何?”
陆铮回神,勉强按住因为那一吻而跳得很快的心,勉强镇定道,“当然、这样很好。”
顿了一下,又道,“我还以为……”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知知仰脸看他,主动接过话,“夫君以为什么?无论夫君担心什么,那些都不会发生。我和夫君是拜过天地的,即便是阎王爷的生死簿上,我的名字后边,也必定跟着一句,江氏,及笄之年,嫁陆铮为妇。”
陆铮半晌无言,忽的将知知抱进怀中,紧紧搂着她的肩,仿佛怕她消失不见了一样。
知知也不反抗,任由他这样抱着,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跟哄廷哥儿似的,又轻又软的喊他,“夫君。”
陆铮闷声“嗯”了一句。
知知又喊,“夫君。”
陆铮继续“嗯”。
两人幼稚得要命,这幅画面,若是被下人或是外人看见了,只怕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坏了,或是见鬼了。
然而小夫妻俩却不嫌对方腻歪,一个不肯松手,一个纵着对方,也不挣扎,乖乖让他抱。
两人把裴延之事说开了,陆铮也不再吃飞醋,主动坦白了,“裴延的身份,我很早就知道了。并州裴氏,行三,我不过派人一查,便查到了当年他与江家定亲的事情。裴延是个可用之才,我不愿因一己之私,浪费了他这样的人才。但我又不想让你们见面,便将他派到了豫州。”
知知眨眨眼,“所以,夫君把这事藏在心里这么久?”
陆铮不自在点点头,“嗯。”
知知摇头笑着道,“夫君干嘛不早点告诉我?我们都有珠珠和廷哥儿了,我和裴延是毫无可能的。”
陆铮固执摇头,“我不想,我不愿意你与他再有任何交集。”
知知侧头轻笑,“夫君吃醋了?”
陆铮大大方方承认,“是,我就是吃醋,所以裴延最好快点成家,否则莫怪我这个主公,给他穿小鞋。”
知知嫣然一笑,明亮的眼望着自家夫君,信心满满的道,“夫君才不会,夫君是大英雄。”
陆铮哑然,他很想说,他根本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大英雄,事关知知,他甘愿做天底下最无耻的小人。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默许了知知的话。
为了她和孩子们,他可以做他们的大英雄。
第109章 地动
徐州的日子过得一片宁静, 并无什么大事发生,但各州却并非如此。
这一年不大安稳,先是一场饥荒, 紧接着,益州以北和雍州以南竟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地动。
山崩地裂,地动山摇,顷刻之间,房屋倾塌, 伤亡惨重。唯一值得庆幸的, 便是地动发生在白天,而不是夜里,否则, 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古往今来,地震都被视作上天降下的惩罚,对于皇帝昏庸、皇家无德的惩戒,尤其是年初的一场饥荒,更令这种说法传得沸沸扬扬。
不但百姓这般认为,文人更是坚定这样的想法, 皇室昏庸无度,上头才会降下惩罚。
扬州闻名天下的隐士宋老为首, 最先写下讨伐少帝的檄文,不留情面、辞严义正,数百字的檄文,字字珠玉, 蹙金结绣,竟无一处能多添一句。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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