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日夜不停的抽水机如今只是按时开放。
一名农人排在水渠边,面带焦虑,一辆驴车停在旁边,他飞快走到一边去。
这时,旁边突然有人欢呼:“水、放水了!”
大家顿时一拥而上。
两大桶水很快被打上来,他们飞快将桶盖封好,细心地带放到驴车上,都没有抽驴鞭子,而是牵着驴走向麦田去,生怕洒漏了一滴水。
驴车很快来到田间,老人挑着水到麦地里,拿出长柄的木勺,开始一勺勺,从根边慢慢为麦子浇水。
那些管事说了,这样慢慢浇透水,比直接漫灌维持的时间更长,更能增产,耗费的水还少。
旁边的地里也是一样,大家都小心地浇水,他们再也不急着说什么水不够要抢水之类的话了,前些日子,两个村子争水,直接被扣了抽水渠的上水时间。
如今,大家都要听市政那边的调配。
虽然郡守说了存粮够用,虽然家里的粮够吃到明年,但大家还是心慌啊。
晋朝这些年来,天灾太多了,哪一次不是背井离乡,跟天争命,好不容易才安居两年,却又遇到这样的大旱,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愁眉之中,大家都会在闲时看着天空,希望能有雨水降下。
就在这时,他们收到了上党征兵令,盖着大印的白纸贴在村头的告示栏上,非常醒目。
一名少年给他们宣读着内容。
“什么,要征兵?”有农人惊呼,“那地怎么办,俺家今年还有四亩地没有浇水呢!”
“不是现在,”那少年叹息道,“你们这要浇地,第一波征的不是你们,是壶关、长子、襄垣那边,那里没有这么多水渠,也没水坝,就算现在降雨下来也没用,全部绝收了”
绝收这两个字听得村民们目露恐惧,这代表的是一年辛苦、种子、肥料的白费,代表着今年的收入没有着落,代表着必须得趁存粮没吃完前逃荒,代表着会有很多亲人死在路上……
“西边的匈奴又打过来了,”那少年义愤填膺,“那个叫刘渊的匈奴皇帝带着他的兵,要来抢我们的粮食。”
“这狗东西,不是年前才来过么?”村民们一时怒了,“没完了么?”
“他们当然没完,”少年面色更愤怒了,“这次大旱,就是那个刘渊搞的。”
“啥,他还有这种本事?”村民们一时困惑了。
“他冒犯了上天……”少年用在孟老师那听到的故事,添油加醋地道,“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他从河里打捞起了一个官印,那官印啊,是一个前朝叛逆的,这个叛逆,可不一般啊!”
怎么不一般了,大家好奇心瞬间被勾起来了。
少年便讲起了这个叛逆逼着孤儿寡母篡位,然后弄得天下大乱,更过分的是,这个叛逆杀人无数,成为魔头,上天为了平定乱世,派了星君下凡,召来陨星,将他杀死。
但这个魔头死而不僵,妖魂进入了官印里,被刘渊放出来了,这下,可激怒了上天。
于是上天为了惩罚这里的人,放了一座大山,让一只猴子每天搬石头,说是要等石头搬完,才给他那边降雨,我们这里,就是被他波及了啊!
孟岚借鉴西游记的求雨一章,把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趣味性和传说性都足够,很快,这故事便上党皆知,又让各地的商队,也流传出去。
“什么,刘渊带来的大旱?”
“什么,匈奴不败,这天就要一直旱下去?”
“什么,匈奴不但要旱,明年还有蝗灾?”
“什么,匈奴设河瑞这个年号,是想把水都带到他家去?”
……
士族们听到这种传言,只会笑笑就过去了,但庶民不一样,他们本就没什么娱乐活动,东家长西家短的小事情就能说上一整天,如今听到这种故事,便忍不住告诉别人。
而且喜欢添油加醋,把刘渊和匈奴的名声再抹一把。
一时间,壶关、襄垣、长子、屯留那些欠收绝收的农人,对匈奴恨得咬牙切齿,再不像平时听到征兵就一脸哀愁的模样,而是恨不得冲出去,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他们不知道雨多久下,只知道潞城因为水力不足,很多产业停工,很多人没有了收入,市政组织了修水渠的活,有些田本来还有一点希望救活,可是因为匈奴打来,他们抢救粮食就这样失去了!
而在这些人中,原来的乞活军绝对是愤怒值最爆炸的,也是参军做战最踊跃的。
所以这次和应对上次进攻一样,李恢和薄盛去东边抵御王弥与石勒,而徐策对战匈奴王子刘聪。
四月中旬,大军开拔。
而各村各落纷纷帮着运送各种军需、粮草。
整个治下,都仿佛一具精密的机器,开始飞快运行。
一名年轻人摸着怀中母亲给他赶制的布鞋,想起了母亲昨行时的说“儿啊,好好打仗,母亲在家中等你回来,切记郡君于我全家活命之恩,不可懈怠!”
他神色一时更加坚定,旁边的年轻人有着和他一样的神色,忐忑,却又执着。
而部队前方,也甚热闹——因着这次,开发出了新式武器。
虞玚化学老师,最近本来是在主攻农业化学肥料的方向,在洛阳时,那些出游的玩家们,为他带来了新的灵感。
磷。
磷是农业生产里不可获取的元素,但它的战斗力,牛到被后世的国际社会禁止的地步。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并州的两个大磷矿都在北边靠近蒙古那一带,开采困难,上党这边的磷矿品味低、提取困难,所以成本比较高。
还有一个提取磷的办法就是从人尿加入一点材料大火中熬煮,这种产量低,而凡对提取人来说简直窒息。
于是徐策出兵时,虞老师便送上自己的礼物。
每个木匣里都放着碎木屑做缓冲,灰黑的弹状物品比两点升可乐大一圈,无标志无生产日无保质期,却在一瞬间紧紧吸住徐策的视线。
虞老师语气小骄傲地道:“虽然不能上战场,但我也有一颗贡献的心,这是白磷燃烧弹二十一枚,每枚五千克,爆炸火焰具有较强的粘附性,请你小心使用,因为材料和技术原因,密封的不咋的,你小心别领贡献奖哦。”
徐策当时正摸着这些大宝贝爱不释手呢,闻言一僵,淡定地将手抽回来,认真地道谢。
孟岚和其它的玩家也悄悄退了几步,保持好了距离。
“祝凯旋!”虞老师傲然地敬了个礼。
徐策与孟岚均同时回礼。
身后的经过战斗的精兵们同时回礼。
这种简单又有气势的礼仪已经在上党流行开来,成为凝聚上下级的仪式感。
许多民众在周围给他们送行,按市政的要求,他们没有发出声音,寂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只等到大军已经全数开拨,才有人挥起了旗帜。
一时间,他们纷纷咆哮:“必胜!必胜!必胜!”
巨大的呼唤里,年轻的人和年老人,男人和女人,官员和平民,似乎都失去了隔阂,在那些细心的宣传和讲解里,他们知道为什么要抵御敌寇,知道为什么要民兵训练,知道这只大军保护着他们的安宁,知道希望在哪里……
知道,该怎么活得更好,更有人的样子。
同一时间,数百里外的汾河谷地,也有数万大军齐聚,黑旗招展,挂着汉国之名。
年轻青年骑在骏马之上,凝视着远方正在上路的大军。
旁边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神色复杂,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仿佛久病未愈的模样。
“此次,必得壶关,取洛阳。”刘聪扬鞭指南,神情据傲。
他有傲的本钱,做为刘渊儿子中最出众的一个,他十五岁就精于骑射,能开三百斤的强弓,还擅长书法,写诗百余篇,赋颂五十几篇,游历洛阳时,和如今的晋朝皇帝交换诗文,比赛骑射,那时,他就胜于当时还是亲王的皇帝。
他们家也曾经羡慕晋人文化,想效忠晋朝,但那些汉人,无比将他们视为胡寇,父亲刘渊几度被举荐,都让人以“非我族类”为由,闲置不用。
父亲常感慨道,如此,就让他们来灭到这个天下,从建一个汉时盛世。
做为父亲最看重的儿子,只要他刘聪能拿下洛阳,那么,他就能一举超越自己的三个哥哥,成为太子。
“上党非是善地。”旁边的刘曜神色复杂,本能地摸了摸自己被那严江捅的伤口,仿佛还在隐隐做痛,“还是小心为上。”
“吾自知晓,倒是你,这次抗的住么?”刘聪笑问,“可别又被人骗了。”
“已经无碍了,”刘曜神色一冷,“那小人必会回乡,待拿下上党,吾再等他回来算账!”
这一世,他就没吃过那么大的亏!
不找回来场子,总会惊醒于噩梦之中,难得畅快。
“既如此,你我兄弟齐心,定能拿下此地!”刘聪哈哈大笑,随后道,“你选看着士卒,我得去劝劝父王。”
“何事?”刘曜随口问。
“还不是刘景那斯,惹父王生气,他家让我帮着说情。”刘聪淡然道。
刘曜皱眉:“延津那事?”
前些日子,那个晋人朱诞带来洛阳空虚的消息,刘渊便让他当前锋,又任命刘景为大都督,南下洛阳。
刘景沿着黄河,直奔魏郡的黎阳县。那里就是延津渡口,是过黄河的要冲之地,在那里,与东海王的军队交战一天一夜,晋军大败。
然而刘景杀人杀得性起,加上粮草不济,干脆抢劫之后,把延津周围的三万百姓沉入了黄河。
此事传回平阳,刘渊极为愤怒:“他有什么脸回来见朕!苍天有眼,如何能让这种人活下去!有罪的是司马氏,百姓何辜?遭此毒手!”
刘聪答道:“不错。也不是什么大事,父亲气归气,如今用人之际,我给个台阶,给刘景降个官,这事便算过去了。”
他了解父亲,就骂几句,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刘曜沉默看着他背影,突然就想到那严江说的“奴隶当了皇帝,只会比上一任更狠,你父亲或有仁慈之心,但沉默旁观,其实与支持同罪”。
第80章 能人辈出
《无论魏晋》从公元305年秋开服,到如今的公元309年春,已经过去了快四年,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数次,如今的玩家们,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看到杀人就呕吐、看到乱兵就逃亡的萌新了。
他们都已经进化成了大佬,身经百战,加上各自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后援会——如今的他们,已经每个人都是一出自己当主角的连续剧,布景真实,配角原汁原味,穿越感十足,加上各自已经有人帮着编台本,所以对这次大战非常期待。
毕竟那些云玩家和网友们已经不耐烦看每天的种田和织布以及恋爱故事了,他们想看大场面、大场面、大场面。
上党做为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有东南西北四条出口,在上一年的匈奴侵扰中,魏瑾就已经招来了施工队们,在东西两个出口建立堡垒要塞,她可不想乱兵进入上党腹地烧杀一番,那样的损失太大了。
这次的要求就是御敌于家门之外。
而徐策这次也没有打算守城,在有了白磷燃烧弹后,他就像拿了枪的老鼠,有了打猫的心思。
上党的军力是如今最大的短板,而且还要分兵两路,他有下只有一万人左右。
而对面有五万大军,还有配合运送粮草的民夫,联合起来,可以吹成十几万大军了。
面对匈奴的来势汹涌,朝廷当然也坐不住了。
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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