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见到月婵,亦是眼前一亮。
她连忙起身迎上去,连台下的戏目也不看了,话还没说上,唇角就已经扬了起来:“月婵,你也在此?”
李月婵将怀中的账本扔给下人,毫不见外地往他们二人的雅间一坐,长叹道:“我是来算账本的,一看就是四个时辰,从起身忙到现在没有歇息过。”
怜儿在家中时也帮衬着看过几个商铺的月账,知道这并非易事,感同身受:“接管家事是要劳累些。”
李月婵往嘴里塞了块糕点,连连点头:“比起看账本,更要命的是后宫起火。”
她伸了个懒腰:“前些日子家里有两个祖宗,一回去就是吵架。好不容易打发走一个,还以为能省心些,谁料剩下的一刻也离不开人,我忙完内外庶务回府,就要一直陪着他。”
怜儿惊讶道:“留下来的是李大夫?”得到月婵的肯定后,她不解,“那你眼下是宁愿在此喝酒,都有避他不见?我记得你们二人情投意合。”
李月婵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道:“对这种男人就要冷一冷他,好让他知趣,别天天缠着我。我李月婵无论是在京中还是江湖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能被他扰了正事?家风不严谨,迟早出乱子!”
庄怜儿懵了一瞬,竟认为她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回想自己前些日子时常为色所诱,忍不住往许斐那边看了一眼。
许斐若有所感,也朝她眼中望来。
“夫人,”他张口,温柔问她,“你也要整治家风吗?”
自从李月婵进来,他就一直倚在栏边一言不发,听着二人说话。
他身着与怜儿同色的深紫色云袍,不动声色宣示二人的关系。
怜儿默默摇头。
李月婵心如明镜,也看向许斐,忽然问道:“我听说此次秋考出了舞弊一事,礼部要着手重来,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喝茶?”
许斐一板一眼回她:“圣上亲自监管此事,还未传旨来。”
月婵家中与朝廷颇有牵扯,忍不住多问了几句:“被革职的有一位是秦——丞相的人?”
“正是。”
“我听闻他是工部的。”
工部向来是职位重,油水也中的地方,李月婵想了想,又提到:“秦卿与将军府的那位婚事又搁置了。”
“他二人成不了婚,”许斐牵着一旁怜儿的手,“大将军在官场上施不开手脚,但他惯会明哲保身。”
屋内二人顿时都看着他。
李月婵更是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站直了身子:“不成婚?”
怜儿有些纳闷:“他不成婚岂非美事一桩?我瞧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也是个宝贝疙瘩,嫁过去倒是受罪。”
“我心中所想并非为此,”李月婵不知想到什么,在屋内来回踱步,半晌后咬了咬牙,“我有些事,先回府了。”
她来的突然,走的也急性,怜儿还未来得及起身送别,李月婵已经没影了。
怜儿坐回许斐旁边,眨巴了几下眼睛,盯着他看。
台下仍然在唱着宫调,只是换了一曲。
许斐被她瞧了半晌,忍不住问她:“怎么了?”
“我在想,是不是也该效仿月婵,”她故意板起脸,“你总在我读书的时候折腾我。”
许斐不免困惑:“夫人这些日子勤勉刻苦,我何时折腾过你?若论折腾,唯独那夜在床榻上……我自是认的。”
怜儿听得脸热。
她喝了口茶,说起别的:“你怎知道秦卿与将军府的婚事不成?”
许斐靠近她,压低了声音:“你见过父亲如今的下场了……圣上向来疑心深重,闲云野鹤都要被他拘在京中,何况秦丞相如今身居高位,圣上怎么能不提防他?恐怕君臣之间早生嫌隙。大将军是虽是武官,但也明白功高震主一说。”
怜儿松了口气。
秦卿当初那样对月婵,她自然也看不顺眼,如今知道他诸事不顺,怜儿反倒舒坦了些。
许斐说的没错,秦卿与大将军府的亲事虽早就定了下来,却一再搁置,没什么动静,京中众人难免议论。
秋考重新推到了十一月,仍然长公主接管了此事,只因北方十一月忽然下起大雪,天降异情,圣上不得不处理西北政务。
怜儿狠心熬了两个月,总算撑到了春假前的年考。
如今十二月月底,就连京中也陆续下起冬雪,年考出门这一日,更是风雪交加,积雪厚重,路上车马难行。
在去考场的路上,她听说北方雪灾已经相当严重,连下了一个月,寒潮冻骨,派了数支军队往西北支援。
京中王公贵族一时也收敛了奢靡的做派,安分不少。
北方大雪的消息传来后,许斐又病了一回。
这场年考结束,往后就是月余的空闲,怜儿已答应许斐,无论放榜成绩如何,陪他去山上养病。
这回却不是他故意喝药了,而是天象怪异,冷的蹊跷,他稍不慎防,当即发起烧,行动尚且自如,但人却病怏怏的,面上泛着异样的红,说话也没什么精气。
他怕把病气过给怜儿,忍痛分床而睡。然而怜儿白日与他也没少共食,依旧精神饱满,半分病气也无,倒是许斐病的更厉害,还说起了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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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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