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术看见一个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先是脚,然后慢慢是身体,最后是脸。慕白术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他和这些事没有关系,别牵扯他进来。”张中翔回身挡在慕白术身前。
“翔君你误会了。”这个人一笑,又看向慕白术,“我是想感谢十洲先生。”
他在慕白术面前立定,伸出右手,“十洲先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你是?”慕白术突然认出了这人,他惊喜地握住他的手。
“敝姓韩,现在民国日报供职,是漱秋的老乡。”他握着慕白术的手晃了几下,很有力,看来是恢复好了,慕白术觉得很欣慰。
“好了,”张中翔拉开他们,“道过谢了,十洲你可以走了。”
韩先生拉住他,“也让十洲先生听听嘛,大家都是自己人。”
“和他没有…”张中翔还想申辩,慕白术却已走进屋里。
“翔君,我不会走的。”他说。
韩先生拍拍张中翔的肩膀,“你放心,我们不会强迫任何人为我们做事的,一切基于自愿。如果十洲先生听完不想加入,我们马上送他离开。”
“十洲先生。”韩先生在慕白术对面坐下,慕白术已经准备好听他说了,目光灼灼。
这次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见到慕白术,他听张中翔说起过他是一个出身小镇的学生。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学生,就能配合张中翔做了这么厉害的手术,在他心里,慕白术一直是个胆色过人的形象。
他没想到慕白术比他的想象柔弱那么多,但等到坐到对面了,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柔弱。韩先生觉得今天这个孤注一掷的举动也许是做对了,他决定抛开那些拐弯抹角,互相试探,直接单刀直入。
“我们在策划一场暗杀。”韩先生说。
慕白术在床上辗转反侧,韩先生的话在他脑海中不断反复出现。他实在睡不着,起身下到二楼的阳台透气。
天气已经很冷了,哈口气就会有白雾,在外面站不了多久就手脚冰凉。他对着茫茫夜色,有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感觉。夏天里恼人的虫鸣也没有了,空间似乎变得静止,偶尔驶过的汽车成了唯一的动静。
“出什么事了?”周老板出现在慕白术的身后。
自从几天前慕白术突然晚归,周老板就发觉慕白术心事重重。他最近也睡不好,听见动静就下来看看。
慕白术望向周老板,什么都不说。他不可能说给周老板听,翔君在做的那些事业,只能到他这里,他不能把松童和周老板拖下水。
周老板也不逼他,他拿起手里的外衫披到慕白术身上。
“孩子。”周老板轻轻地说,“总会有办法的。我把你和玉灏都当成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没什么大本事,出些小力还是可以的。”
“当然,你不愿意说也不勉强你。”周老板又说,“但你要记住,我们都是你的家人,都是你可以依靠的人。玉灏希望你好好的,知道吗?”
“十洲。”程玥如匆匆从后面赶上来,今天的课她有些地方没听懂,想约慕白术一起去图书馆。这段日子慕白术总是一下课就没了踪迹,所以今天她连课本都来不及收拾就追了出来。“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吗?”
“对不起,”慕白术有些抱歉地拒绝她,“我今天有事,明天吧,明天上课前我和你讨论。”
什么嘛,我又不吃人。程玥如撅着嘴看着慕白术离去,好多次,每次慕白术都用同样的借口拒绝她。我长得很吓人吗?她扭头看玻璃里的倒影,东摸摸西摸摸,明明很好看。
慕白术没有回家,他的目的地是虹口。
韩先生他们要暗杀的对象到上海了。
韩先生说他们需要摸清这个人的行动规律,还有周边布防。张中翔和这个叫做山本日本人曾经做过同学,所以不能露面。韩先生安排了人手分工,慕白术也参加了一份。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决定加入,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必须去。
他负责下课以后到晚饭间的监视,晚饭后,会有别人顶替他。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在哪里,所有的人互相都不联络,到点来,到点走。
慕白术一般会找一间书店,他是学生的样子,在书店里逗留没人会怀疑。虹口的书店多,山本住的别墅的路上就有七八间。慕白术最喜欢去一家叫做同墨书局的书店,因为从这家的二楼正好能看见别墅的入口。
但今天他没去书店,最近他晚上没时间学习,只能趁中午看书,忘了吃饭,赶过来才觉得肚子饿了。
他找了一家看起来还干净的馄饨店,就在别墅的对面。热腾腾的小馄饨被端上来,飘着蛋皮和开洋。慕白术喜欢这个味道,他吸了一口香气,才拿起勺子,慢慢吃起来,眼睛不忘盯着对面。
皮子滑滑的,不用嚼就滑进喉咙里。肉馅带着汁水,满嘴留香。再喝一口汤,蛋皮裹着麻油的清香。慕白术的手顿住,陶瓷的勺子落入碗中,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随手掏出钱,顾不得数一下,往桌上一放,推门而出。
慕白术跟在一个人身后拐过街角,他暗自庆幸今天没去书店。如果是从书店的二楼,看不见那个角度。
他们一前一后进入一个小巷,慕白术看四下无人,加快了脚步。
“谁?!”喜顺反手拧住从背后过来的手,一把按在墙上。
刚才他就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他故意把人往小巷引。他一直很小心,怎么会被人发现。喜顺扳过被他制服的人的脸。
“十洲公子?”喜顺吃了一惊,连忙松开手。
“喜顺。”慕白术揉着手腕,流出激动的泪花,“你回来了?四少呢?四少在哪儿?”
慕白术带着喜顺回到张中翔那里,喜顺身上有伤,他是逃出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张中翔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喜顺的伤都处理好。
喜顺低头不语,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少带走四少之后,就不让他再跟着了,到了天津,四少住进了齐府的藏红轩,谁也见不到。有一次,他趁齐羽仪不在想闯进去,不但没成功,还被缴了枪。
齐羽仪回来就把他关起来,他尝试着逃,没一次成功。每次失败,喜德都会来打他一顿,他从不反抗,只是抱着喜德哀求让他见一次四少。喜德边打边哭,但每一下都不会留情,打完依旧关着他。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张中翔问。
“我也不知道。”喜顺说,“有一天,喜德突然偷偷放我走。那时候二少不在天津,喜德说他已经走了,随后会和他们在上海汇合。喜德让我不要再回上海了,随便找个地方,去哪里都行。我不肯,我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见四少。”
“于是喜德对我说,让我盯着这个山本。”
“玉灏在他手上?”慕白术迫不及待地问。
“我真的不知道,”喜顺摇头,“我再追问喜德也不肯说。我盯了山本几天了,什么都没发现,我不知道四少是不是在他手上。”
“十洲,你别担心。”张中翔对慕白术说,“这件事我们去打听,只要有线索,一定能打听到。”
“听说齐羽仪这几天就要回来了,”张中翔接着说,“那边我们也会盯着的,你别急。”
喜顺无处可去,他不敢让齐羽仪的人知道他回了上海,这几天东躲西藏。张中翔这里不方便留人,他这里一旦暴露了,牵涉的面就广了。
他们在花旗公寓的房子也不能回,谁也不知道齐羽仪有没有派人盯梢,他只能打电话给周老板求助,最后还是顾老板出面,把喜顺领回去。
这一来,他们的事也瞒不住了,所有人都被顾老板请回家,慕白术和张中翔不得不一五一十把他们谋划的事都交代出来。
也不是所有人,他们很默契地没有让松童参与进来。松童被留在家里看家,满心不满,却又无可奈何。还有京钰,她住在顾老板家里,躲不开她,但所有人都不让她听。她纠缠着不肯走,顾家的大小姐出马拖走了她。
慕白术忐忑不安地讲完,不知周老板和顾老板会做什么反应。顾老板还没说话,周老板先开口了,“也许,我有办法。”
所有人都看向周老板,周老板缓缓说道,“这几天,商会的头儿们好像在商量办个欢迎会,好像就是欢迎你们说的这个山本。他们打算邀请几个老板过去唱堂会,别的我不知道,只要他们办,里面一定有我。”
“本来这个消息出来,我听几个老板的口风都是不去,不给日本人唱戏,我也是肯定不去的。但如果为了你们的事,我可以答应下来,你们扮成我的跟包儿,就能混进去。”
张中翔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他们派人日夜监视山本,可山本比狐狸还狡猾,平时深居简出,出入狡兔三窟,一点下手的机会都摸不到。如果真能混进堂会……
“没戏。”顾老板突然一盆冷水泼下来,“这事我早听说了,办不成。”
“为什么?”慕白术问。
“青帮发话了,不让他们办。”顾老板说,“青帮对日本人深恶痛绝,怎么会让他们办这个堂会。任他们什么商会会长,只要在青帮的地盘上,他们敢不听青帮的?”
顾老板一声冷哼,哼得慕白术的心都凉了。
“那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他有些绝望地叹了口气,周老板拍拍他的手,朝顾老板努努嘴。
“只要有青帮在,这儿不就有一个么。”他朝顾老板颔首曲肩,“顾老板,你就帮帮孩子们吧。有顾老板从中斡旋,没有办不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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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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