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舟“哦”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
但预想中毛茸茸痒嗖嗖的刷子迟迟没有落下来。陈舟又忍不住睁开眼,看到唐亮皱着眉头托着下巴,正在打量她的脸。
“……怎么了?”
“你的眉毛得修一修了。”唐亮说。
“……不修!”陈舟立刻用手捂住眉毛,“我才不修呢!不修!搞得好像是……好像是被那些人说了才去修似的!不修!”
唐亮一愣。因为好久没再听到类似的闲话,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陈舟说的“那些人”是指谁。
——大概是指那些让陈舟深恶痛绝的,毫无必要的关于颜值的弹幕讨论。
“好好好,不修,不修,”唐亮说,“那……我来帮你把眉毛旁边的杂毛刮掉?”
陈舟捂紧眉毛,摇头,丝毫不肯让步。
呵,“把杂毛刮掉”?那不就像理发师说的“稍微剪短”一样?她又不傻!
唐亮刚要说话,他的手机响了,好像是个需要本人签收的快递。唐亮放下手机,说声“我下去一下”就出门了。
陈舟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回过神来,飞快找到唐亮化妆包里的刮眉刀,藏到沙发垫子底下。
呵,省得他过两天又提这事。
陈舟心满意足地坐回到凳子上,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又从垫子底下把刮眉刀拿出来,在屋里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一个不起眼的柜子抽屉,拉开,准备把刮眉刀埋到里面——
抽屉里面有一台相机。
老旧的胶片机,非常眼熟的型号。
陈舟愣了一下,看看机身上的商标,又看看镜头外圈的数字——错不了,这是妈妈用过的同款机型。
陈舟之所以开始学胶片摄影和冲印,就是想着打好基础,掌握原理,将来能机会修好妈妈的相机;所以她自然一眼认出,这就是那台——
等一下。
陈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机子是二十多年前的东西,早就停产,厂都没了,也不是什么有收藏价值的经典机型,市面上几乎绝迹……又哪来的同款?
所以……这不会就是妈妈的相机吧?
唐亮把妈妈的相机拿来了?他去过自己家了?
他要干嘛?
这猜测让陈舟心头一跳。她吸一口气,伸手拿起抽屉里的胶片机,刚要细看,手里的机子突然一轻,一滑,只听见一阵“稀里哗啦”,相机的整个外壳都滑脱开来,里面的零件掉了一地。
陈舟当场傻了,呼吸和思考同时停滞,心跳恐怕也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机子被拆开了。
正常情况下,外壳是不可能滑脱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相机本来就是拆开状态,壳子只是轻轻套上,所以她一拿起来,就满地掉螺丝。
——唐亮不但拿了妈妈的相机,还把相机拆了?!
陈舟顿时腾起汹涌怒火,连地上的螺丝都顾不上捡,只想把手里的铁壳子拍到唐亮脑门上。
他不但拿了,还拆了!
还拆了!
这可是妈妈的相机!
陈舟“腾”地从地上站起,拼着满肚子怒火就要冲下楼去揪着唐亮领子和他对峙——
等一下。
陈舟看到了,抽屉底下还有一台相机。
一模一样,同样的型号,只是镜头碎了,正面也有几道明显的划痕;用二手市场的话来说——是台战斗机。
怒火“噗”的熄灭,陈舟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她又重新蹲下,看看手里的相机,看看抽屉里的相机;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她确定这两台都不是妈妈的,看来真的只是同款机型……但唐亮买这么多同型号的胶片机干嘛?
——门开了,唐亮拿着快递箱子从外面进来。陈舟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相机险些又掉到地上。
门口的人也愣了,站着,不动,不说话。
陈舟仿佛又回到那个偷偷化妆被妈妈抓包的下午……不,仿佛又回到用教室电脑玩游戏,一抬头和窗外的班主任对上眼神的自习课。
“你翻我东西。”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哦,对不起,”陈舟红了下脸,“不过,你……”
她又卡壳了。
她看看唐亮,看看面前的相机,看看地上的螺丝……为了顺利推进话题,陈舟还拼命回忆起刚才的怒火;然而半分钟前满脑子乱窜的感叹号,现在也只憋成一句:“你……相机……”
唐亮眨了眨眼,嘴巴一扁,什么也没说。他拿着快递箱子走到桌子前,划开胶带,打开盖子,拨开填充的减震泡沫,把里面的盒子拿了出来。
——盒子里又是一台同型号的相机。
第三台,但比那两台要更新,更完整一些,连说明书和腕带都还在;用二手市场的话说——箱说全,九成新。
不,说是全新也完全可以。
陈舟说不出话了。
“这东西也太难买了,我找遍国内外的购物网站,就两台,没别的了,”唐亮说,“偏偏这两台的快门帘都是坏的,用不了。我只好在网上找了个叫‘钱币9’的代购——这人说是只要有钱,啥都能买到……本来我只打算收台快门帘完好的,没想到他给我寄了台这么新的。”
陈舟皱起眉头:“……你为啥要买这个?”
“因为买不到配件啊,”唐亮一边说着,一边把相机翻来覆去地检查,“机子都停产了,配件更不用说,何况快门帘这么关键的东西。要修的话,只能从别的机子上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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