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没有如他预料的快乐自得,相反一天天地枯萎下去。面对他小心翼翼的问候,她笑得疲惫。他由心疼转而恼火,最后只能无可奈何。
“你留下干什么?”她坐在医院病床上,抱膝蜷缩着身子哭泣,他连一个拥抱也给不了她。
是的,他留下干什么,她是别人的妻子,她心里装着别人,她在为那个人流泪。
他第一次知道,不被爱而无能为力是如此苦涩。
他承认他真的妒忌了。
以替她出气的名义,苏晓打了韩峻熙。实际上,他只是在倾泻心中的妒火。韩峻熙凭什么可以得到她?
高中两年的拳击底子,让他在面对更具身高优势的韩峻熙时没有半分怯场。
他很吃惊自己居然这样冲动。从小,苏予洁就要求他谦和有礼,打架是绝对不允许的。这也是他第一次将学到的拳击技巧运用到实战中。
他打得很差劲,不过是仗着动作记忆和更年轻的身体素质占据了上风,他渐渐红了眼。
汽笛的尖鸣惊醒了他,他提着韩峻熙的衣领,狠狠推开。
夏至从驾驶座中钻出,仿佛一张随时会被风刮走的纸片。
他什么都不管了,他只想保护她。
“流掉的那个孩子是你的,在今天以前,夏至也是你的,但从今天开始,她是我的。”他一厢情愿地这样说,哪怕违背了她的意愿,他也要强行将她从那个伤害她的人身边带离。
他没有考虑后果,他并不想插足她的婚姻。她宝贵的,便是他珍视的,他应该一同守护。
他早就想好了,他画的那个在窗外守护着雪人不敢靠近的小男孩,就是他自己啊。
然而。
“我们又不是为了你离婚。”酒吧里,吵杂的乐声人声将每个细胞都撑至破碎的边缘。他不习惯这样的吵闹,这让他几乎听不见她醉酒后含混的话音。
他错了。因为他的任性,将她与韩峻熙的关系推向了冰点。他曾幻想过这一天,而当这一结果来到眼前,他并没有他当初以为的雀跃。她在难过,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她说过,酒是暖人心的,人不糟蹋酒,酒也就不会糟蹋人。他觉得是歪理,却不由自主地囤了一箱又一箱的啤酒。
刚开始,是怕她什么时候想起来找他了,会找不到酒喝。渐渐地,他也习惯了在寂寞的夜里泯一口苦水。
他们终于又在一起喝酒了。
藉着酒意,他又向她求婚了。开口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会拒绝他。他已经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拒绝他的表白了,第三?还是第四?
他根本就不指望她会答应,这本来也不是个好时机,但他没料到她会震怒若此。
他太傻了吧。就算她离婚,也不意味着她会爱他。
她对他说:“你就是小孩子。你永远比我小六岁。”
这是他喝多少酒也改变不了的事实。然而,比她小,他也不能缩在她的羽翼之下颓靡不振。
正月的坪洲静海山庄里炙热如夏,他一杯又一杯地灌着,她能豁出去,他也能。她是为了他在扛,他不能让她独自一人。
酒液在他胃里排山倒海地翻滚着,但他内心安宁而温暖。此刻,他们之间,与爱情无关,却比爱情更多。
她是真的喝多了。他也是。他躺在床上,天花板与墙壁不停地交替位置,将他的呼吸一次又一次地勒紧。
意识反而更加清醒了。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有多爱她。他可以要她,他甚至得到了她的允许。只是,在最后一刻,他犹豫了。笔下中文
他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对她做这种事,这可能会让她讨厌他,会让两人好不容易建立的友好崩塌。
他必须守住这条界线。这条线一天不被冲破,他们就能一直是好朋友。
她离开了他,或者说,他离开了她。
“苏晓,最近,我老是做梦。梦见我们以前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去过你家楼下,最后还是没有勇气上去找你妈要你的联系方式。这世界真的很奇怪啊,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但偏偏你就这样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了。夏至……不是你未婚妻对不对?我能看出来,你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但她确实是个很好的人……苏晓,陪我三个月吧,就三个月。我是个快死的人了。”
就算没有凌信的请求,他也准备好离开了。因为凌信,他有了一个理由,一个目的地,一个目标。
他理不清心里对凌信的情感。过去的十年,他曾为此纠结无数个日夜。年少的心动依旧记得,彼此之间那份默契依旧存在,可是,又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无论如何,他不想他死。即使只有10%的机会,他也希望陪着他一起尝试,一起努力。
那两年,他会想起夏至。他知道她离梦想越来越近了,她越来越耀眼,也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他只能仰望着她。
那个速写本,他带上了。他一直没有画满。他有个奇怪的预感,哪一天这个本子画满了她,她就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那时候,他再叫她一声“姐”吧。
他在睡不着的夜里挥动着画笔,在昏黄的台灯下,用指腹一次又一次地划过她的脸庞。
2018年6月,她失去了父亲,8月,凌信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们都在这个夏天失去了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的人。夏健锋去世时,苏晓没能陪在夏至身边,但在凌信走时,夏至一直陪着他。还好有她,他比自己想象中要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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