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变化肉眼可见。
    他穿着和同学一样的蓝白校服，身体和气色都被养好了，一双灵气动人的眼睛透着一股聪明劲儿，看见江潼恩的时候张了张唇，却没有喊她妈妈。
    江潼恩快步走近江焕轩，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虽然他们也会在手机上联系，但哪里比得上在现实里见面呢？
    江焕轩有他的课业，江潼恩也有她的事业，他们各自忙各自的，却也不会忘记关心对方。
    “妈。”江焕轩只有在江潼恩走近了，才轻轻在她的耳边喊她一声。
    江潼恩见他刚刚还在看窗外，便问：“你知道我会来？”
    江焕轩抓着她的衣角，“爸爸和我说了。”
    “顾衍之这人，也不知道给你一个惊喜。害我昨晚还瞒得这么辛苦。”江潼恩说的是她昨晚和江焕轩通话的时候，江焕轩提到他明天的家长会，江潼恩还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江焕轩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不会让他一个人。
    安十三看着他们母子两温存，他隐约明白了为什么明明今天也很忙的江潼恩会放下手头的工作，来参加江焕轩的家长会。
    家长会进行中，江潼恩听得非常认真，还用手机拍下了老师播放的成绩排名ppt，她儿子才入学不久，就在月考里拿到了第一名。
    江潼恩想要跟人分享，转头去看因为没有位置，只能坐在后排的安十三，发现他竟然听着听着睡着了？
    这能是顶级杀手的警觉性？
    江潼恩能分享的人也只剩下了一个——顾衍之。
    江潼恩：[图片]儿子全班第一！
    顾衍之可能才刚下飞机，现在t国那头应该是晚上，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这条消息。
    江潼恩正这么想着，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儿子最棒。”顾衍之回的四个字加一个句号，江潼恩可以想象到顾总是用什么表情和语气说出这句话的，一定是冷冰冰又藏不住笑意的样子。
    江潼恩满意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以家长的身份参加家长会。在她原来的世界，她的父母从来不会来参加她的家长会，一次也没有，最多就是让助理效劳。
    江潼恩很清楚那种看到自己父母和看到助理出现的感觉。
    不一样的。
    有的东西，是无法让他人效劳的。
    远在t国的顾衍之看着江潼恩给自己发过来的消息，嘴角带着浅笑。
    不知道他的笑是因为江潼恩，还是因为江焕轩。
    “顾总，听说江家这次出席峰会的人是江景峰。”助理收到了消息，立刻转告顾衍之。
    江景峰，就是江世湛的大伯。
    这些年里，首富的病时好时不好，听说近段时间才醒过来在做康复训练，他们以为江世湛他爸醒来后，江家的明争暗斗要落下帷幕了，却没想到还是江景峰占了上风。
    顾衍之皱起眉，刚刚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在他坐上顾氏集团总裁这个位置后，白虹雪就找他聊了一晚上关于上一代的恩怨，让他小心江景峰这人。
    白虹雪的姐姐是首富的原配夫人，为他生下了江世湛。
    没过多久，江景峰就使手段让原配夫人误以为首富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并且在原配的事业上设下陷阱，让原配做出了一个重大错误决策。首富为了不让原配自责，就自己帮她填补了这个错误决策，结果江景峰找到原配，告诉她那个陷阱是首富挖的，为的就是让她给情人腾位置。
    原配受不了这个刺激，一怒之下要跟首富离婚，差点分走首富一半的财产。
    两人离婚之后，江景峰又告诉原配，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原配想要挽回首富，做了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甚至用自杀来威胁他。
    再后来，首富又娶了第二任妻子、第三任妻子，而原配则从疗养院的天台一跃而下，香消玉损。
    明明是亲兄弟，却能够做得这么绝，更何况是其他人？
    白虹雪的最后一句评价让顾衍之心生寒意。
    这种不择手段的人，在商场上遇到，绝不可能在他的手里讨到好处。
    顾衍之还在消化这个消息，走到阳台吹风。
    手机微微震动，他低下头，看见还没有解锁的屏幕上显示着江潼恩的新信息，嘴角先扬起，竟然对她的消息有了期待。
    这是一个小视频，应该是她那个贴身保镖拍的，举着手机的角度显然比一般人拍摄要高。
    视频里，江潼恩对着江焕轩招了招手，让他走到自己的身边，两人脸贴脸。
    江潼恩朝着镜头敬了个礼，笑着说：“报告顾总，圆满完成任务。”
    江焕轩在视频里也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母子两的笑容这样相像，说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也不会有人信。
    视频只有短短的十五秒，顾衍之愣是来来回回听了好几遍，上扬的嘴角就没有下去过。
    江潼恩又发来的信息：“孩子的第一次家长会，你是他的爸爸，不好错过，就用这种方式让你有点参与感。怎么样，顾总？”
    顾衍之心里五味杂陈。
    他又想起了白虹雪对他说的话，不要再对这个女人动心，可是……这根本由不得他自己。
    风吹来了一阵烟味。
    顾衍之朝着旁边的阳台看去。隔壁阳台的主人躺在躺椅上，大晚上的还戴着墨镜，他身上穿着一身休闲装，脚上踩着一双人字拖，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雪茄，仿佛住在这个专门给参加峰会的人员的房间是来度假的。
    “江世湛。”顾衍之一眼就认出了他。
    第38章
    顾衍之原想这次既然是江景峰来出席峰会，江世湛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此时看到他，也倍感意外。
    隔壁阳台的主人听到了声音，从躺椅上坐起来，用食指勾着墨镜的镜架，取下墨镜，把墨镜放在一边。
    当他有了动作的同时，原先站在离他不远处的那几位黑衣保镖突然走近他，其中一个保镖则走到靠近顾衍之这边的阳台，用威胁一般的眼神盯着顾衍之，右手握住腰间的枪。
    顾衍之单手插在口袋里，眯着眼睛盯着他。即便这位保镖拔出枪指着他的额头，他也照样是这副冷冰冰的表情。
    “hey，heismyfriend.”江世湛扒拉开那个与顾衍之面对面而站的保镖。
    江世湛摊开手，对着顾衍之说：“这些都是我大伯的人，赶也赶不走的。”
    他的态度看起来非常大度，顾衍之却能准确地捕捉到江世湛眼里的厌恶。
    顾衍之的视线从保镖的身上收了回来，看向江世湛，“好久不见。”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遥遥地打了个招呼。
    “明天的峰会？”顾衍之见他此时出现在这里，便猜想情况是否有变。
    江家内部的斗争，上层圈子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但他们内斗归内斗，却不会给外人一点机会，想要从江家手里叼下一块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与江家有利益纠葛的企业都会被迫站队，静待尘埃落定那天，一旦自己支持的那方胜出，便能跟着赢家一起飞黄腾达。
    而顾家因为上一代的旧怨，而且远离t国战场，便成为了实打实的中立派。
    “江景峰会代表江氏出席。”江世湛轻蔑地笑了一声。
    顾衍之的视线扫过他身旁的保镖。
    看来这一局暂时是江景峰领先了，江世湛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见顾衍之皱着眉头的样子，江世湛耸了耸肩。
    “不过你放心，他还不敢动我。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小江总。”江世湛身上的丝绸睡衣被风一吹，贴在身上，隐约能看出他消瘦的身材。
    他们两之间其实不熟，但自从上次江世湛打来的那个电话，让顾家警惕起来，着手查内鬼之后，顾家便欠下了江世湛一个人情。
    顾衍之记得，上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江世湛看起来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
    面前的这个男人身材消瘦，皮肤苍白，眼底藏着红血丝，而在眼角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伤疤。
    江世湛见他注意到自己眼角的伤疤，笑了一声，“我爸打的。”
    顾衍之的眼神真的很好猜，即便他一言不发，江世湛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以为是大伯？他不敢。至少不敢在我爸还活着的时候这么明目张胆。”虽然他安排的人都快跟看犯人似的看着他了。
    顾衍之张了张唇，又闭上了。
    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而且现在他周围全是保镖，倒不如回头再找个机会把人情还了。
    正打算寒暄到此结束，然而江世湛就像是不肯放过他似的，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豪门八卦，而且还是他自家的八卦。
    “我把他小女儿给弄丢了，一醒来就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真没良心。”江世湛指着自己眼角的疤，冷笑，“他也知道他的小女儿是个傻的，一离开家肯定活不下去。可他也没考虑过，要是让江景峰找到他的软肋，他的商业帝国势必要易主。
    “我开始后悔了，就不该答应我爸，给她送那么多‘礼物’。要我说，她最好是死在外面。”
    江世湛眼里的冷漠像一把锐利的剑，直指顾衍之。
    顾衍之察觉到了什么，他盯着江世湛那双偏浅色的瞳，总觉得有些眼熟。
    江世湛转过头，抽了一口雪茄，吐出白烟。
    隔着烟雾，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对面人的样子。
    顾衍之问：“她叫什么名字？”
    江世湛等待着白烟被风吹散，望向顾衍之，发音清晰，“克莱儿，c-l-a-i-r-e.”
    参加完家长会的江潼恩坐在安十三的车子里，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默默地把空调温度调高。
    车子正在朝机场的方向行驶而去。
    “这次去南城要待多久？”安十三问。
    江潼恩伸出两根手指，“两天就回。”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
    安十三把她竖起的其中一根手指掰回去。
    “一天。”安十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