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狐狸捞起她的发丝,握在手心,细细抚摸,一个温柔怜惜地吻落在芙蕾眉间。
他的唇瓣微凉,却烫得她心尖发颤,都不稳。
芙蕾被他搂在怀中,两人一时无言。
呼吸间是他身上清清淡淡,却强势地侵入她鼻息的冷香。
芙蕾仰起头,只见狐狸如霜雪点缀的睫羽阖着,双目微微闭上,呼吸轻缓,竟然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她望着他,心绪复杂。
她从来没有这样矛盾的时候,她蜷缩在少年的臂弯当中,仿佛倒在云端的触感,这个轻柔又温暖怀抱。
麻痹已久的记忆悄悄探出了个头,她闭闭眼,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个模糊到几乎不可辨识的轮廓。
是个小小的,扎着两根辫子的女孩。
哈斯塔城临海而座,每每蝉鸣盛夏之际,便会迎来磅礴悠长的雨季。
狂烈的闪电划破长空,照亮阴云密布的天幕,伴随着雷鸣轰轰而至的倾盆大雨,总会将年幼的女孩吓得哇哇直哭,然后才跌跌撞撞躲进母亲的怀抱里,而一双柔软的手会捂住她的耳朵,轻轻拍着她的背。
然后啊…芙蕾唇畔弯弯,露出一个笑。
一切喧嚣雷鸣,好似烟消云散,所以不安与惊恐也变得无影无踪,在母亲的怀抱,世界是如此的平静安宁。
可是,她听见了母亲在她耳畔轻声细语。
那个声音又温和又好听,耐心地哄着她:“芙蕾,不要怕,妈妈在这,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骗人。
笑容骤然停滞。
长大的女孩早已知晓,残酷的世间从来就没有永远。
芙蕾睁开眼,她双目失神地盯着狐狸安静的睡颜。
窗外?光正好,晨晖如溶金,透过弦窗间隙,坠在少年的眉眼之间,好似雪上清辉,星星点点落了一地,斑驳琳琅。
他本就美丽的容颜拂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冲散了眉宇间锋利的,不可一世的锐气。
芙蕾靠近他,他温柔的怀抱,他清冷的气息,他雪色的发丝,他搭在她腰间手的温度。
一切的一切,都弥散着让她感到不可置信的舒适与安全,她的心脏战栗,眼眶发酸。
为什么偏偏在这样一个人身上,能得到久违的安全感,简直就是为她所设的陷阱…
她忍不住贪恋…甚至连恐惧都变得微不足道。
芙蕾咬住唇,恍惚间明了,他既能救她重见天光,又能令她顷刻间,坠落深渊。
“好好睡一觉?”
狐狸仍就闭着眼,抚摸她的头,轻声说。
原来他没睡?芙蕾怔忡着,她错谔地低下头,脑袋变成了一团乱麻,她胡思乱想着。
那她刚刚在偷偷看他,他岂不是知道?
太坏了吧,竟然装睡…?
芙蕾耳尖发烫,脸颊泛红,逃避似得将头埋进他的胸膛,不料满腹清香,溢满口鼻,过于好闻的气息让她忍不住轻轻嗅了一下。
温热的呼吸洒在少年的脖颈与胸膛之间的肌肤上,像情人的手,极轻的风,吹来一丝道不明的痒意,透着说不清的莫名挑逗。
狐狸骤然睁眼,胸膛处传来微微震动,他修长的手指穿过芙蕾的发丝,带着一点不可遏制的力道,将她的脑袋,往下一压。
柔软的唇瓣隔着薄薄的布料,就这样贴合少年滚烫的胸膛之上。
称得上亲密无间的距离,让芙蕾与狐狸皆是身体一怔。
狐狸眼眸微深看着芙蕾乖顺地伏在他身上,喉咙深处涌出一丝近乎灼烧的干哑。
少年歪头认真思考了一下。
她怎么这么会在不经意间让他觉得她在无声地讨好和勾引他啊…
狐狸拧眉深深地呼吸,眼底血色浮动,心绪烦躁不已,她有种让他想要毁掉的冲动,他努力克制着这着魔的想法,垂下眼。
他的指骨还扣在芙蕾的头顶,却压抑着力度,嗓音低哑得吓人:“乖,快点睡。”
语气有点冷,像在不耐烦地催促。
芙蕾有些不明所以…他是不喜欢被人盯着看吗?
怎么莫名其妙就生气了…
视觉被剥离之后,触感变得格外敏锐,她能听见身下这胸膛之中的心跳在忽然之间变快,就好像…他的身体处于极度兴奋状态。
芙蕾没有忘记,他那双如白玉雕成,好看到极点,洁白修长,骨节分明,仿佛可以信手拈花,转腕拂琴的双手,是怎样冰冷又无情地捏下一个人的脑袋。
而此刻,那只手正停在她头顶,轻缓的移动,分明是柔和得像是在安抚的动作,却透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到底想做什么…
恐惧无声地在心底蔓延,可她始终记得他说过的“不许怕他”。
她只能竭尽所能的忍住害怕,却不知她一味地将自己往他怀里缩的小动作悄无声息的暴露了她的情绪。
狐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着芙蕾身子发抖,抓着他轻颤的指尖,一副明明心惊胆颤的不行,却拼命压制畏惧的模样。
她怎么能…这么的可爱啊。
那双浅淡的眼底浮起一丝丝笑意,晨曦辉照而下,如镀鎏金。
他在享受她的恐惧。
狐狸与兔子(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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