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三思而行。太硬的骨头,是会被世间劈碎的。”
“懂了吗,谢未弦。”
谢未弦终于转过头看向了他。
头顶的阳光洒了下来,把他眼前的男人照得高大又伟岸,如同一座巍然不动的山一般。
谢未弦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却很清楚他是谁。
忽然,窗外的声音嘈杂了起来,手机设定的闹钟铃声也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梦里的场景在一瞬间化作一片虚无,谢未弦慢慢睁开了眼。他眼前的事物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手机的闹钟铃声在他耳边轻轻流淌。
谢未弦被成功叫醒,他叹了一声,揉了揉眼睛,转头拿起了手机,摁掉了闹钟,看了眼时间后,就轻轻翻了个身起床了,顺便推了推身旁的陈黎野。
“醒醒。”他叫了他两声,声音少见的轻柔,“起来了,今天工作日。”
*
早上七点半,餐桌前。
“你又梦到了?”
陈黎野叼着个包子,表情有点茫然地问:“你这周都梦到快四次了吧?”
“是啊。”谢未弦毫无食欲,坐在桌子跟前,少见的一脸愁苦,道,“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总梦见我爹。”
出现在谢未弦梦里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亲爹谢温岳。
还好死不死每次都是打他的场景。
而且每次都代入感极强,谢未弦每次从梦里醒过来,都感觉自己的肚子疼得要死——谢温岳揍他的时候,最喜欢往他肚子上面踹。
他老人家还很有讲究,说因为这样最疼。
……可去他妈的。
“这次梦到什么了?”陈黎野一边搅着碗里的粥,一边问道,“还是打你?”
“嗯。”谢未弦一想到梦里的那个场景,就有点有气无力地道,“是那次我打了明纶的事。”
陈黎野听他说过这件事,就拉长声音“哦”了一声,说:“就是皇后死了之后,明黎守完了孝回宫里上课,结果太傅一走,明纶转头就问他知不知道宫里流言说他天煞孤星克死自己亲娘的那事儿?”
“是啊。”谢未弦一想到那个场景就还是忍不住火大,说,“他就是个纯种傻逼,人家亲娘前月刚下葬,他就仗着自己娘在皇上跟前受宠,阴阳怪气地说人家天煞孤星?脑子让驴踢了还是让门夹了?”
陈黎野无奈笑了一声:“我倒觉得你打的挺对的,那人就欠打。”
“我也觉得。”谢未弦说,“可是人家毕竟是个流了黄金血统的傻逼,所以揍了之后,我爹就被皇上约谈了。”
这事儿陈黎野也从他那听过,就说:
“我知道,后来明纶他母后又吵又闹的,皇上没办法,派了一群太监去到你家,谢老侯爷迫于压力,把你也狠狠揍了一顿,还关了一个月禁闭来着,是吧?”
“……是,但他当时还是留情了。”谢未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他那时候就是走个过场,他老人家要是动真格,我能三个月下不了床。”
陈黎野:“……”
“算了,都多久之前的烂事儿了。”谢未弦叹了一声,说,“我就想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梦见他……我总感觉要出事儿。”
陈黎野默了片刻,然后说:“哥,可能缘分要来。”
“……什么缘。”
陈黎野放下筷子,十分真诚又认真:“父子缘。”
谢未弦:“…………”
求他别来,谢谢。
两个小时后,两个人各自都去了工作岗位,做起了快乐的打工人。
只不过,谢未弦有点不太快乐。
他坐在派出所里,把一根圆珠笔的笔芯按下又按出,百无聊赖。
他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陈黎野的那两句话。
可能缘分要来。
还是父子缘。
谢未弦越想越脑袋疼,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曾经是真的很厌恶谢温岳。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那些厌恶也都跟着时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全都成了遗憾与难过。
一个父亲走了,孩子当然不会感到开心。
和顾黎野父亲惨烈的死不同,谢老侯爷某日里突然就生了一场急病,一天多半就走了,根本没救过来。
他走的突然又毫无征兆,谢未弦甚至都没见到他最后一面。甚至到后来谢家白绫飘飘,谢老侯爷都下了葬的时候,谢未弦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是个倔孩子。他生母是乡下人,是谢老侯爷在一次下乡时偶然遇到的姑娘。
他娘生的好看,谢老侯爷当即就动了心,他娘也恰巧对谢老侯爷一见钟情,于是,两人当即毫不犹豫地陷入了爱河。后来,谢老侯爷回京,他亲娘也跟着背井离乡来了京城——那倒也是个为了爱情什么都能扔下的似火一般热烈的人。
他娘来了京城,嫁进了侯府,生下了他,可惜命不怎么好,生谢未弦时早产又难产,虽然逃了一死活了下来,可身子骨也落下了毛病,在他五岁那年就死了。
在谢家夫人那浩浩荡荡的葬礼过后,谢老侯爷转头就忘了亡妻,开始了十分奢靡的生活。他开始进出青楼,身上永远都环绕着呛人的酒味儿,还在侯府里花天酒地,女人更是一个接一个地往里带。
不知他是想麻痹自己,还是想尽快忘掉谢未弦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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