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音呼出一口气,朝着虚空伸出手,只一下便落回了原位。
她惨淡道:“数万年前,我渡劫飞升时候选的那个凡人,是帝王相。”
虞子栖将猜测问出口:“是下凡历劫的郢武?”
“是他,”陵音每说一句就要停顿许久,气息越发幽微,“我用他凡身飞升,导致他那一世没有经历完七情就真身归位,还遭受到了严重的反噬。我怀他的孩子,是为了补上他丢失的夫妻爱情和父子亲情,所以才……”
她说不下去了。
又是因果。
虞子栖束手无策,他没办法解决因果。
“他不会来的,我只是还债而已。”陵音双肩垂落,竭力仰起头才能保证呼吸的畅通:“如果没有他,我当年渡劫早就已经魂飞魄散,他对我……”
虞子栖打断她:“别说了。”
陵音仍旧望着那方向出神。她似乎看着虚空,又似乎在看着谁,目光非常的深,
“这命是我欠他的,”她瞳孔逐渐蒙上灰暗,浑身光芒愈盛,声音就跟着越低:“但是我好不甘心,仙尊……四万年,我真的,好不甘心……”
虞子栖鼻孔酸涩无比,仰头时刻眼泪掉到了床边垂下的衣衫上。
陵音松开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虞子栖将手一同放了上去。
陵音有些高兴,说:“他很活泼,每天都会动。”
虞子栖垂眼之际眼泪脱眶而出,掉在了陵音手臂上。
陵音毫无察觉,闭眼微攒了些力气,竭力启开一条缝,仍旧对着那个虚无的方向说:“吾愿神君长生不死,永坐神坛。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陵音瞳孔渐渐没了光,最后她用尽全力笑了一声,那是个明显至极的嘲笑。然后就着这表情,浑身都像是脱力般重重的陷入床垫只中。
虞子栖说不出话,紧接着陵音的整个身体缓缓浮起,宽大的衣裳垂下去难舍难分的搭在床面。
“砰!”
耀眼白光一闪而过,那身体猝然碎成了无数金芒,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虞子栖耳畔轰鸣声骤然响起,一时像是有无数面锣鼓一齐敲打不休。
他头重脚轻的想要扶住床边,但是扶空了。
虞子栖头晕目眩的向下栽去,被定元眼疾手快的一把捞住了。
“仙尊!”定元急切的唤着他。
虞子栖刚丢了龙,现如今又没了凤,难以想象那该多么难受。
即便谷山灯说可以用本体留下的东西招魂,但是他脱口就是十万年起步,其实跟魂飞魄散没什么区别,留个念想而已。
定元担心他承受不住,忧心忡忡道:“缘分天定,您……您节哀吧!”
虞子栖顺着陵音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门边本来站着值守侍卫的那处已经空了。
守在外间的君寒也发觉了,“仙尊,”他远远喊了一声,生怕惊吓到谁似的,“那个突然消失的侍卫……”
他刚想说有古怪,就被虞子栖打断了:“君寒。”
那声音令人汗毛直立,君寒凛道:“是!”
虞子栖的脸色憔悴、苍白、无奈、心痛交织在一齐,从未有过的难看。
只听他寒声继续道:“出口还封锁着吗?”
“封着,”君寒飞快的说:“尊主之前为了找到凤凰下了最强的禁制,现在尚未消散,即便是郢武神君真身出入,也会受到影响。”
真身都会受到限制,那就更别提幻形了。
一向雷厉风行的虞子栖却罕见的犹豫了,他沉默许久,终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整张脸都因此变得有些萧瑟。
像深秋的天和覆着薄霜的落叶。
宝诰同谷山灯一同看向他,定元扶着他手臂也担忧着望着他。
君寒生怕惊到他,轻轻的问:“要抓吗?”
虞子栖扫向室内,把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算了,”良久,他看了空空如也的掌心一眼,凄惶道:“……算了。”
君寒迟疑的没有动身。
他看向虞子栖,只见幽暗的内室中,宽厚的屏风投下数道阴影,约莫一半打到了他的身上,像沉重的枷锁。
人影一晃,那枷锁整体上移,像一面牢笼围困住所有的死角,把人压的微微弓起后背。
定元紧紧扶着他,“仙尊?”
虞子栖满目惶然,脸上血色消退干净,轻的几乎要飘散了,“放他走吧。”
他深吸一口气,往外走,到了门边伸手撑住门边,才不至于步履摇晃不安。
这结局他早已预料,但是一时仍无法接受。
这段时间他尽量克制着不去想,但是生死天命轮回,终于到了这一天。
门边青黑光滑的石壁边缘坚硬非常,虞子栖紧紧扶着,毫无察觉已经陷入掌心压出深痕。
我的凤没了,他想。
他抬脚之际有些头晕,很快就开始眼前一阵发黑。
虞子栖心道不好,借着扶石壁的力气靠在门边,缓缓向下滑去。
他没有坐到地上,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抄了起来。
虞子栖鼻尖一动,在熟悉的味道包裹中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茫然:“你醒了……”
“我来晚了。”来人指尖一动,虚空自动开启,从里头拉出一个人来!
那人摔到门边,踉跄半步稳住身形,充满威胁性的抬起眼皮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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