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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黎竞放开了我,转头盯着尹厉,他的眼睛里都压抑着怒火:“那不是给你的,你骗了她,你差点害死她!”
    “我愿意用我剩余的人生去补偿。”尹厉明明刚被打了,此刻却丝毫看不出狼狈,他总有一种气场,让人战栗一般的镇定,他看了我一眼,“只要她接受。”
    两个人僵持不下,好在最后终于把战地转移到了尹厉的房子里。
    我们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来,摆出架势准备一场彻谈。实话说局势有点怪异,我有点坐立难安,对面我的两位“男朋友”对彼此都带了强烈的敌意。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我也仿佛从失忆时候的弃子地位摇身一变成了抢手货。
    我甚至不合时宜地想,如果我以前是芭蕾女神一样的人物,是不是除了黎竞,其实迷倒海内外,石榴裙下昏倒了一片亚欧非各国人民,甚至“春天的时候开一辆大巴,带着我的一车男朋友去郊游”的愿望实现起来也指日可待?
    “我要带以韵回巴黎。”黎竞的声音激动起来,“她在巴黎长大,那里对于她是更亲密的故土,对她也是更好的环境,她的朋友亲人她的过去都在法国。”
    我也终于回神:“我的亲人?那为什么直到现在我的亲人都没有出现过?甚至我的中文名字唐以韵都要从我过去的朋友那里听来,那给我这个名字的人呢?”
    黎竞有些愕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垂下视线:“伯母在四年前就去世了,就葬在面朝舞团舞台正面的公墓里,是伯母自己选的墓地,她说要一直看着你跳舞,跳到什么都遮盖不住你光华的一天。你是她的骄傲,她是你唯一的亲人。”
    他已经尽量用了缓和的语调陈述,但这个答案还是让我不能接受。
    我在最孤立无援的失忆旅程里,在还不能走路的时候,曾经无数次想象过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我的亲人,他们不需要富有,只需要用粗糙的手轻抚我的额头,让我好在他们怀里痛快地哭出生活里的困苦。
    所有的艰难,我只要这一份温情就足以,足以让我头破血流地去对抗世界。
    然而现在我真实的身份浮出水面,却仍然是个孤家寡人,拒绝了求婚,母亲早就死了,既没爱人,又没亲人。
    唯一有的便是芭蕾。可现在连这仅剩的连接过去和现在的纽带,也断了。
    我难过得有点不知所措。像是一截木头,烂在了心里,并不锐利,甚至有点迟钝,但还是能感觉到痛。
    “你出事的时候就是伯母祭日的那一天,每到那天你便会去拜访公墓之后一个人静一静,我开始联系不上你,并没有引起警惕。”黎竞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现在希望你能和我回去,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而不是待在这个人的身边,他是个骗子,并且差点害死你。回去了我们再从长计议,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你去么?”黎竞认真地看我。
    尹厉难得的非常沉默,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甚至带了点恳求的意味。
    我偏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我去。” 然后我才正视了尹厉,“我不想留着了,我不想看到尹萱。她恣意偷走了我的人生,可还冠冕堂皇享受着所有好的东西,她踩着我的人生去摘鲜花,摘完竟然还要鄙夷我,恨不得连最普通的人生都不还给我。”
    “离开这里本来就是我的打算 。我已经联系过了frank,等手续齐整处理完颜笑这个身份,最终我还是会走,我想看看过去的自己。现在就算计划提前吧。”
    尹厉顿了顿:“我陪你一起去,你没有恢复记忆,那里对你来说还是个全新的环境,总要有一些什么熟悉的东西,好让你安心。”
    黎竞的情绪似乎又上来了,他充满怒意地看着尹厉。尹厉却只看着我。
    我转开头:“我怕看到你会想到她。”
    “而且你不用担心,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即使去了巴黎,也不会马上告发你妹妹,我还需要先拿回alicia的身份,才能再找律师,所以你大可不必跟着我去巴黎好监视我,留在国内也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活动看看再怎么包庇她。” 那种黑色的情绪又上来了。哪怕法国还有一个亲人可以让我好觉得终于找到归属感,我也不会这样说话,我只是太难受。我忍不住想伤害别人,而我只能伤害尹厉。
    有时候觉得知道了现实,也并没有比不知道更好多少。
    我恨尹厉,甚至想,他为什么不可以骗得再完美一点?好让我一辈子不发现。
    此刻他坐在我对面,脸微微侧着,难得的拿出一根烟抽着,在一个瞬间,他似乎痛苦地闭了闭眼,但也仅仅一瞬间,再看便是什么都没有,烟雾模糊了他侧脸上的表情,我想刚才是我看错了。
    27、第二十五章
    十月的巴黎已经有些萧索,我走在街头,周围是陌生的面孔和陌生的建筑。从我离开尹厉来巴黎已经半月有余,他说得很对,如今这里,唯有熟悉的法语让我觉得安心。
    我走的那天他并不知情,因此连离开前的最后一面也没看到。
    黎竞给我在巴黎市中心租了一套公寓,他常常来看我,礼貌而温情,frank中途抽空跑回法国看过我一次,但大部分时候我是一个人。也是唯一一次,我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更想一个人待着。
    没有了尹厉,和黎竞单独两个人,我就觉得尴尬起来,他喜欢带我去最贵最华丽的西餐厅,饭后便会邀我去听歌剧,然后我们沿着塞纳河畔慢慢走。
    “就像回到了过去,那样无忧无虑。”他这样满足地笑着说,“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每当此时,他温柔的眼神便会落在我身上。有时候他会念一些诗句,都带了美丽古老的韵律。
    这是过去我们的相处模式,我很想想起来,他也很想要我想起来,我们默契地期图用这种方式重温记忆。
    可有时候我不觉得浪漫,只觉得塞纳河畔的风有点大。
    而半月有余,黎竞努力地模拟出过去的场景,希望任何一个片段都是刺激我恢复记忆的导火索,然而我却迟钝得什么都想不起来。我觉得很愧疚,黎竞大概也是有点失望的,他看我的目光里,越来越多像是透过我在看另外一个什么人,带了淡淡的感伤,这样的神情让我落荒而逃。
    “以韵,今晚带你去看我的画室吧,我已经把几批参加画展的画全部追了回来。”今晚黎竞的声音是难掩的欢快,他为我画了不少画,现在为了帮我重拾记忆,不惜毁约也把正在展览的几批画提前收了回来。
    而即便知道了那将是一整个画室的我,在真正看到的时候我还是被震撼了。
    比尹萱的练功房更宽敞的房间,画的大小不一,错落地悬挂在墙上,没有尹萱照片布局那样中规中矩,却带了不一样的风情,显得凌乱又别致,而在我正前方的墙壁上,竟然就是一幅真人大小的画。
    “那是我直接画在墙上的,用了一个月才画完。”黎竞的语气带了自得和满意,“我一个月没有出门,结果画完就激动地出来找你,你被我胡子拉碴的潦倒样子吓了一跳,后来还一直调侃我,说我是不要‘脸’的艺术家。”
    他笑了笑,然后看了看我,又转头盯着墙上的画,注视的目光柔情和煦。
    画面里的背景像是一个教堂,采取了一个侧边的视角,我能看到画面里斜前方那巨大的耶稣像,各处装饰着圣诞树,神父正手持《圣经》,他的身后站着演奏颂歌的提琴手,一个金发的男孩子正弹奏着钢琴。画面里有很多人,虔诚地低着头,静谧地站在座位前,手捧蜡烛,教堂暗着,只有每个人手中的烛光照亮他们的一小片脸。但那些脸都是模糊的,只能隐约看到眉眼,只有我的是清晰的。
    我站在这个画面布局的正中,捧着蜡烛,脸色沉静,闭着眼睛,仿佛在做一个隐秘的请求。看得出黎竞在我的脸上花足了功夫,阴影画得恰到好处,有一个暧昧柔和的剪影,显得睫毛长而美,表情娴静,与世无争,比起之前莫行之带我看的那张画像,这一张美得不那么凌厉,没有那么多棱角,反倒显得有些柔软和脆弱。
    我想起莫行之的那句话。“画作者一定很爱画中人。”站在这面墙前,我也感觉得到扑面而来的情绪,内敛的爱意。
    “画里是我们第一次遇到的样子,那是五年前的圣诞,我从南部一路到了巴黎,一个人,因为孤独,就想在教堂里和大家一起过,然后我看到了你。”黎竞的语气和缓,带了回忆的味道,“我一路在寻找灵感,我以为我不会在哪个城市定居的,但那天以后我在巴黎住了下来。”
    我环顾整个画室的画,那是一个个我。我旋转的样子,我跳起的瞬间,更多的是平时不穿芭蕾舞服的我,很多个我,在不同的时间里,侧在巴黎不同街道的栏杆上,表情淡淡,但眉眼间是年轻骄傲的痕迹。
    然后黎竞走过去,揭开了一幅画上的遮布,那是一幅没完成的画。
    “我已经听说舞团已经和你准备签约了,你将有第一次公开的登台演出,世界将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并为你折服,我本想画好这幅画送你,但之后你就出事了,我便没法再继续下去。”
    我像被那幅画蛊惑了一般地向前,伸出手抚摸画面上自己那张未完成的脸。画里我姿势有些扭曲地坐在地上,一手按住左腿,腿部的肌肉绷紧,一只脚的足尖鞋绑带已经松散了开来。黎竞画好了我所有手和腿部的细节,唯独却没有画脸上的表情,画里我只是带着空洞的脸的轮廓,仰着头。
    “你想起了什么没有?这幅画是你在练习的时候不慎被自己的汗水滑倒,那一次肌腱拉伤,被迫修养了2个月,那2个月你都不肯见人,觉得腿会受影响,无法接受。我想把它送给你,是因为你为了成为首席的那一天,牺牲了太多,而你的光荣和血泪,我一路都拥有。”
    这幅画让我觉得悲伤,而这种情绪又不知道该怎么捕捉住源头。
    黎竞每走过一幅画,便会为我详尽地解释,每一幅画都带了很多共同的回忆。可惜我和黎竞也仅仅在五年前才相识,他也仅仅知晓这短短几年间的我,甚至是我的母亲,他也仅仅见过三次。
    我在来巴黎的第二天便去了公墓。那是个简易干净的墓碑,在绿草茵茵的墓园里,边上开着一支刚被雨打湿的郁金香,鲜红色。墓碑上刻着我母亲的名字。maria tang。黎竞告诉我,她叫唐苑。
    “她是什么样的人?”那时候我站在雨中,问黎竞。
    那时他却显得有点为难:“我真的很难形容,我们仅仅见过三次,还几乎都只是个照面。我只知道你母亲的法语非常地道,她不喜欢多和你以外的人说话,显得很神秘,你们过得并不奢华,没有其他亲人,但是她的举手投足却像一个贵族,非常优雅。”
    “你应该去见见泰勒夫人,我没有见过她,但是她是你的老师,你是她唯一的徒弟,你的母亲和她也看上去很熟悉,要是她知道你活着,一定非常开心。她一定能给你很多帮助。你也应该问问她关于过去的回忆。她是在芭蕾上离你最近的人。”
    此刻黎竞大概看出我的情绪,把当天他在墓园对我说的建议又提了一遍。
    我感激地对他笑了笑,然后还是好奇地问出了一直以来的问题。
    “黎竞,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但是我一直很好奇,如果我们的回忆一直这样美好甜蜜,那我当初为什么会拒绝你呢?”
    黎竞有些沉默,过了片刻才说:“我不知道,你没有说理由。你只是说你这辈子不会嫁给我,并且告诉我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意料,因为实在是伤人的直白。我有些尴尬地为过去的自己道歉道:“对不起。”心里却想着或许过去的我真的不怎么讨人喜欢。
    黎竞却没有在意,他只是笑了笑:“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此刻只要你活着,就是对我的祝福了,何况现在你失忆了,或许对我们也是新的开始。”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深情,而我却心里一跳。我没敢和他说,我两天前在我公寓楼下看到了尹厉。
    28、第二十六章
    尹厉就那样安静地站在路边,他的手里捧了大把的玫瑰,引来路人无数。我目不斜视地走进公寓。接连两天都如此。他不开口叫我,没有打扰,只是每天捧着新鲜的玫瑰。而我家里放着黎竞送我的香水百合,浓郁的味道,开得肆虐。
    再隔一天下楼,他除了手持玫瑰,竟然在脚边放了块牌子,上面大大咧咧用法文写了:“原谅我。”
    我断然不知道尹厉也会做这样的事,倒是有点不知所措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frank帮我联系了泰勒夫人,今天便是会面。
    泰勒夫人是世界闻名的舞蹈艺术家,曾经在年少时候就获得殊荣,退出舞团之后便转行编舞,曾经对外公开过不会单独收徒,而我是唯一那个破例。
    此时她姗姗来迟,而我越发紧张。心中总有忐忑。
    她是我解开所有谜题唯一的希望。
    然而当视线里出现这位名师雍容华贵的脸,我就觉得有些手脚发凉。她显然是认识我这张脸的,但她对此的反应却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冷静的有些冷漠。
    “做个piroette on pointe和后踢给我看看。”她的语气疏离,没有问候,没有拥抱,只是这么冷冰冰的一句话。
    “我失忆了。”我有些局促,“我发生了车祸,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记得自己,也不记得您。”
    泰勒夫人这才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也仅仅是一眼,她便接着说:“把腿给我看看。”说完就径自上前摆弄我的小腿,她蹲在我面前,面色沉静严肃,一路从脚尖脚背捏到小腿,之后她让我在她面前转了圈。
    “老师,有什么问题么?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
    做完这些她的脸色便冷了下来:“我想我们没有谈的必要了。你也不要叫我老师。我不承认你是alicia。你没有跳舞的腿。”她抬起头看我,语气却像在宣判死刑,“没有两条有力的腿的人,终其一生也不能成为一个在舞台上惊艳观众的舞者。你现在的腿,成为不了一个职业的舞者。芭蕾史上没有任何一个舞者有这样软绵绵无力的腿。”
    她的粗暴态度让我愤懑和委屈:“可我就是alicia,您是明白的!我可以重新跳舞!我不怕苦!”
    “很多时候光有态度是不行的。你光有跳芭蕾的心,却没有跳芭蕾的腿。每个舞者都为了舞蹈甚至可以付出一生的心血,牺牲了所有,但最后能站在巅峰里俯仰世人接受万众朝拜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我很惋惜。alicia是我非常看好的舞者,但是现在事实就是这样,没有芭蕾的alicia不是alicia,你不是她。”
    我的心里乱成一片,我差点不明不白地死掉,艰难地活在骗局里,觉醒了想要找回过去,却发现所有人不再需要我。
    没有了跳舞的腿的我,一无所有。
    我忍住就要滚落的眼泪,不甘地问道:“那为什么过去的我连一场公演都没有?为什么过去拥有那样条件的我,连站在世人面前的机会都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连曾经灿烂过的回忆都没有留给我?我从来没机会知道过去的我可以做的多好。
    泰勒夫人听了我哽咽的语气,似乎有所触动:“那是你母亲要求的。一个舞者从最开始的初登台,到最后在舞台闪耀,是漫长的岁月。她不希望你被外界的过早的盛名所累,也不喜欢那些无穷无尽的舞会,法国贵族的男孩子来分散你的精力,外界总是太多诱惑,很多比你更有天赋的女孩子,过早把自己的艺术生命夭折在浮华里。”
    “你应该独自舞蹈,直到那个成熟的时刻来临,展开你的双翅,再也没有谁可以束缚你,遮盖你的华彩。”她仿佛默念着什么词句一般说出这句话,“你确实是我见过最有资质最坚韧的舞者,我说过的,假以时日,你将把我们都甩得远远的,可也或者是我的欠考虑,你作为我徒弟的出现太过夺目,媒体一开始围追堵截。我和你母亲同样的担忧,过早的媒体曝光会让你浮躁。”
    然而那个成熟的时刻没有到来。我还是夭折在一场车祸里。
    泰勒夫人垂下了目光:“你曾是我们的秘密种子,可现在已经没法发芽。”
    她这句话说得笃定而毫无余地,仿佛我在她眼里不过是个芭蕾的容器,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我要重新跳舞。请您继续教导我跳舞。”
    泰勒夫人却摇了摇头:“你现在还记得芭蕾的什么呢?我不教授不能在芭蕾历史上留下痕迹的舞者。更不会从头塑造一个没有前途的舞者。你甚至一点基础都没有。我不想看到笨拙的alicia。印象里的你,将是永远有精准动作的你。”
    “也或许这样反而不残忍,你从来没有在众人眼里出现过,从来没有享有众人的期待,也不会有那么多观众因为你现在的落差而失望伤心。对你反而没有压力。这于你反而是善终。”
    然而这真的不残忍么?我的艺术生命,对于这个艺术圈子,竟然是蜻蜓点水般的短暂停留,时光可以掩埋一切,它终将和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所以也不存在被抹杀。
    “所以您只认得跳舞的alicia,而我什么不是?您不觉得这样对我不公平么?这怎么对我是善终呢?!假设我从前闪耀过,是不是此刻就应该死了也好比变成了不能跳舞的废人?您不觉得这样自私么?”
    “舞蹈本来就是独占的艺术,芭蕾更是自私的舞蹈。如果你是过去的你,你将比我体会更深。每一个舞者,为了成为首席,都必须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抢占所有观众的目光,这就是芭蕾的表达。”
    泰勒夫人看我的眼神带了居高临下的怜悯:“你连这都忘记了,一个舞者,要足够冷酷才能用脚尖支撑住自己的重量。要足够冷酷才能支撑住所有观众目光的审视。芭蕾从来是残忍的艺术,你现在不仅没有跳舞的腿,连跳舞的气质都一并失去了。你不是alicia,你不是一个舞者。我不承认你。”
    她这样单方面结束了对话,只留我一个人在原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这是失忆后我第一次对芭蕾有深切的体会,我不甘心,即使想不起来,我也不甘愿,我怨恨,这样深重的被否定感让我痛苦憎恨,我第一次想要让自己重新站在舞台上,接受万众的膜拜,鲜花掌声,都是我的,我想要的不仅是过去的回忆,过去的梦想,而是我应得的荣耀。而这情绪又是矛盾的,我又同时怨恨着自己的过去,怨恨那些只为芭蕾而在我身边的人们。
    这样的怨恨汇集成对尹厉和尹萱的恨。
    我第一次对尹厉歇斯底里。他还是如我离开时一样站在楼下,我冲着他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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