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这南安找出壮丁并不难,可是要这些壮丁很快成为一个合格的将士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这还是出于虞玓的猜测而不是实情,不管如何,方田间都不能真的弄出几百个士兵来。时间与地方都不足以让他完成这件事,故而他另辟蹊径,让这群壮丁都练箭去。
守城最重要的并不是近身,而是要挡住敌人的进攻。
对于南安这个地方来说,若真的让敌人攻进来了,单单这几百人压根一点都无用。在没有太多时间的前提下,方田间每日每日地拖着他们搭弓射箭与训练巷战。
没有足够的箭弩该如何,那也不要紧,虞玓还是给他们从刺史那里弄来了一批。至于刺史是从谁的嘴里抠出来的,那就不关方田间的事情了。
在第一夜的手足无措后,在此后只要敌军有逼近的姿态,方田间都会毫不犹豫地下令齐射,把界限牢牢地掌握住。
这虽然是一个好办法。
“但这不是一个可以持久的办法。”
敌营中,刘世昌坚定地说道。
唐朝的兵力分布他钻研得再清楚不过了,眼下南安压根不可能有足够的兵力来抵御。就算他的好老乡早早预料到了此举,他也没可能从其他地方挖来人手。这出乎预料的箭雨确实超出了刘世昌的想象,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这无法持久。
南安一旦被围困,就不能有后援,坐吃山空,他不信一个小小的城池还能有多少的军事储备!
“继续强攻,我定要那虞玓的命!”
…
南安的处境并不好过。
或许是敌军在上次受挫中掺杂了许多的怨气,在面对这个小小的县城近乎是用了全力,丝毫没有之前的轻忽。
而正如刘世昌的猜测,哪怕提早了俩月的准备,可一个小县城如何能有充足的储备?虽然粮食水源暂且无需担忧,可不过些许时日,城内能用的箭矢就近乎殆尽。就算是方田间不甘心,却也只能在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再行动用,余下的皆是用滚油热水等物,试图阻止敌军越过墙头。
可南安不是大城,城墙的高度并非难以逾越的高度。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田间的精神绷得更紧,而就在这当口,敌军似乎摸透了城内的情况,开始有小队兵马其他的城门晃悠,哪怕是佯攻都足以带来新一轮的戒备与惶恐。等方田间惊觉他们的打算叫住了箭雨的浪费后,城内的储备显然被消耗了不少。
他的脸色很是难看。
在他破口大骂的时候,虞玓并没有去阻止,只是在重整旗鼓,在方田间退下来后,他才有些倦怠地说道:“虽然确实是被虚晃一招,可便是你我,也是无法分辨出究竟是否强攻。”
多次的佯攻使得城墙的士兵出于畏惧他们靠近而不断消耗箭矢,可若是放松警惕,孰能知道是否在这些佯攻中什么时候会出现一次真的?
真真假假的心理战玩得可真是不错。
方田间抹了把脸,近日来眉头的紧蹙从未散开,“郎君,刘世昌在此逗留已有点时日,这消息必定已经传了出去。若他为了避免被侯君集与其他两路援军夹攻,必须速战速决。从最近的试探来看,他已经摸透了城内的情况,若他放手一搏,不计代价地强攻……则南安必然沦陷。”
虞玓捋着袖口,那处似是有些缝合的痕迹,但看不大清楚,他的神色也掩盖在阴影中,低声说道:“他的耐心快耗尽了。乡亲们都准备好了吗?”他这话不是对方田间说的,而是对身后的程二丁。
程二丁抱拳,“郎君,一应事务已经传了下去,主簿正在协助里正确定人数。”
虞玓颔首,同他说道:“此事由你负责,一旦城破,按照此法护人出去……”
“虞玓!”
主簿方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脸色有些莫测,正是他出声打断了虞玓的话。方田间早就离开去了前线,余下程二丁看着神色不对劲的主簿,下意识地拦在了虞玓的前面。
虞玓抬手拦住了程二丁的举动,对他轻声说道:“不必管我,去做事。”他现在站在城墙底下,再危险能危险到哪儿去?
程二丁蹙眉,看着瘦弱的主簿半晌,才离开了此处。虞玓习武,方元是个大病过的瘦弱文人,倒也是打不过自家郎君的。
这是他放心离开的原因。
墙根下只剩下虞玓和方元对立而站。
虞玓老神在在地揣着袖子,平静地说道:“你不是在帮忙安排乡亲?”
这个当口过来,总不会是无事。
方元木讷的脸上划过一道异色,“这是一个局,对不对?”男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往前走了一步,又忍不住再往前踏了一步,“你更换了西城门,县衙的人从两个月前就一直在训练壮丁,这些箭矢□□……还有程二丁在各乡里搜集来的牛,这些准备,不可能是一时兴起。”
虞玓藏在袖子的手指微动。
方元猜得不错。
这些准备是早早就备下的,自然是一开始就怀着这般心思。而不动南安的百姓……是因为一旦迁走了百姓,这样大的异动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过去。
为了确保刘世昌被引过来,是无法提前撤走百姓的。
方元素日里与虞玓一同做事,对这个冷漠的郎君也有些了解,他没有回答,那便是默认了。他青白的脸上登时浮现出一抹暗红,却是怒到极致,“你拿南安,拿这些百姓当做什么?拿他们当做可以牺牲的人质吗?”他怒斥虞玓,抬起的两指发颤,像是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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