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刚落,只见白芫笙已带走丫鬟绕到前院,“怎么了这是?大晚上闹这么大动静儿?”
云裳一把拉住她,“我们少夫人有事,要去老夫人那边儿一趟,烦劳姨娘在屋里盯一会儿。”她凑过去与白芫笙低声耳语:“姨娘请务必替我看到后头那位!”
白芫笙来得虽晚,却有八百个心眼儿,眼睛一转就懂她言下之意,“你且去,这儿有我呢,我等你们回来!”
何须问领着二人,一路过去。老夫人院儿里亦是灯火辉煌,乌压压站了好大一群人,下头跪着梁慕白和樊姨娘,樊姨娘还是那样,静静地暗自垂泪,再上一看,万幸,李氏亦在榻上坐着。
一见何须问,李氏斜瞥一下下方坐在的赵姨娘,镇静地朝何须问招手,“我的儿,到我身边儿来,大晚上的又叫你跑一趟,没事儿,一会儿回去叫她们给你煮完安神汤喝了接着睡就是。”
赵姨娘也瞥她一眼,看向老夫人,“大夫人也太偏心了些,现如今这境况,说不清楚可谁也别想睡,这可是关乎咱们一家的名声品行!这要是不说清楚,以后在大京城谁不背后嚼咱家的舌根儿?”
老太太扫她一眼,朝何须问斜看过去,“有人说你不检点,跟你妹妹言行有差,故而叫你来问问,可是确有其事?”
何须问朝她行了一礼,挨着李氏这边下方的一根椅子坐下,“我自进梁府,一直把慕白当我亲妹妹看待,与她多说几句话多来往也算不检点的话?那大少爷院儿里的一众丫鬟是否也不用再伺候了?”
赵姨娘在对过嗤笑,“哟,少夫人来了这么久,怎么就单单只跟慕白这丫头亲近,按说都是妹妹,怎么不见照拂照拂响磬?难道这妹妹何妹妹也有差别?”
“妹妹与妹妹自然是有差别,”何须问挑起眉尖小痣,笼着氅衣看向她,“人与人的差别太大,有的人招人疼,有的人招人厌,姨娘说是也不是?”
那赵姨娘见他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作风,竟变得口齿伶俐起来,也说不过他,从案几上拿了个木笄递给老夫人,“老夫人您看看,我这里现有罪证,这木簪子是大小姐的,少夫人人房里也有一个,老夫人叫来对比一下,定是出自同一个匠人之手,两人时时插在头上,莫不是定情信物?再有,大小姐时时做些男子衣物,又是给谁做的?上年大小姐病了,怎么不请大夫,单单只让少夫人去探望?少夫人一去看过,这人就好了,难道不怪?”
她自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老夫人,“再有,这是在大小姐房中一个暗箱里找到的,您看看,这上头写的,岂不是证据确凿?”
老夫人打开一瞧,上头写着“我一切安好,勿念”几个字,避忌慷锵有力,却是男子所写。老人家顿时脸色难看,将信仍给何须问,“你还怎么辩驳?这白纸黑字难不成还冤枉你?”
何须问捡起来一看,见那上头的字迹,却是林鸿所写,他看一眼梁慕白,将信折好,搁到一边,挺直了腰道:“的确是我写的,去年我在病中,这信是写给梁锦的,原是托慕白找人送出去,谁知梁锦赶回来了,这信也就搁置了,没成想倒叫别有用心的人翻出来。”
“这木笄,”何须问含笑望着赵姨娘,“是梁锦送我的,他送我一支,又送妹妹一支,有什么稀奇?上年大小姐病了,为何不请大夫要来请我,姨娘不该来问我,该扪心自问才是,那回母亲走了,你暂代管家,克扣慕白一房用度不说,连过冬的炭火都扣了下来,慕白怎么还敢去找你支牌子请大夫?自然是来找我这个做嫂君的。至于那些男子衣服,做妹妹的给她哥哥做几件衣裳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这一番自白十分有礼,叫老夫人犯了难,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若传出去名声何在?只将眼睛瞪像赵姨娘。赵姨娘这厢梗起脖子,将一个包袱皮打开,“老夫人看看,你料子,是咱们大少爷惯常穿的吗?就是这纹路绣的花样也不是咱大少爷日常喜欢的风格,老夫人可不要被他几句巧言蒙蔽了!”
李氏抢先拿了件衣裳坐下细瞧,老夫人则将另一件搁回案上,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只朝梁慕白说:“这料子确实不是锦儿日常穿的,你说,是做给谁的?”
何须问心里“噔噔”打着鼓,思忖片刻,正欲站起来辩解,不料梁慕白在下跪着,将腰肢挺直,头颅高昂,“的确不是做给大哥的,”她朝赵姨娘侧目,“可也不是做给嫂君的,不信姨娘拿来比一比,可是和嫂君的身量不一?姨娘不必牵三挂四,我直说就成,这衣裳是做给我心爱之人穿的。”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老夫人更是吓得不轻,伸着指头颤颤巍巍指着她,“你说什么?你还说得出口?奸夫是谁?”
梁慕白扭过身,直直看过去,半点不心虚,“我有心爱一人,是春之翠竹,秋之桂树。我心里有他,问心无愧,为什么不能说?从小到大,我默守陈规,小心谨慎,此生出格这么一次我知足了。奶奶要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受着就是。”
她淡然处之,老夫人却不依不饶,朝桌上狠狠一拍,“你休想避重就轻!赶紧说来,奸夫是谁?我们梁家家规慎言,不想出了你这么寡廉鲜耻的小贱人,让外人知道岂不笑话?”
梁慕白仍是跪挺得笔直,“我只有这些话,别的,再无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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