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时贺宁电话响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康泽。
怕是医院有事,她特意避开两个孩子,走开了两步去听。
她一走,康以柠没了遮掩,彻底跟江询面对面。
莫名觉得自己的眼泪不能被他看见。
康以柠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努力控制着话里的颤音说,“你放心吧,车牌号码我已经帮你记下来了,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就随便给我打点什么乱码或者标点符号,我看到了就会去救你。”
“……”
“你上飞机之前给我发消息,下飞机也给我发一个,到家了也给我发一个,时时刻刻保持联络我才知道你没被人拐了。”
“……”
“临近年关了,骗子很多,你要小心,不要跟别人走..”
她磕磕绊绊地,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只是把自己想到的都第一时间告诉他,只希望能再说一点,再多说一点。
至于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她自己都不知道。
司机等了太久,也有点不耐烦了。
从驾驶室里探出个头来问,“小哥,还走不走啊?等下晚了高速要堵的。”
他这话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康以柠的心脏,疼得慌慌张张地就抬了头。
积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不堪重负,顺着她眨眼的动作从眼角坠落,挂在肩上的发丝上消失不见。
很近的距离里,她看见江询靠了过来。
总是没个认真样的人垂着视线,食指微曲着,似触若离地擦着她的眼角。
微凉的温度像随风盘旋的蝶翅,一次一次,一点一点。
“我不跟别人走。”
“……”
他声音很轻,朦胧地带着点哄的味道。
“别哭,我会打电话。”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狗子,新年快乐
临近年关, 康泽终于结束了一年的工作,没再两头奔波, 专心待在松城陪伴贺宁母女。
外婆的病情一直都没有起色。
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以后虽然都抢救了回来,但随着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吐血的次数越来越多,康以柠越来越能够意识到,外婆的生命真的进入了倒计时。
而舅舅贺昭,依旧没能请到假期,回来的时间还遥遥无期。
到了年二十五这天,江询和陈悠坐上飞机飞往东京, 去和江千弘一起迎接新年,和他的18岁生日。
早在还是盛夏的时候,康以柠就曾计划过, 要怎么联合秦可宝和吴颂, 给江询一个难忘的18岁成人礼。
却不想, 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简简单单地发一份祝福, 连礼物都没来得及买。
康以柠站在病房的窗口前,看着铅灰色云层里的浅薄日光, 难以喘息。
随着年关一天天逼近, 康泽手机响起的频率也越来越密。康以柠一开始还以为是来年工作的事情还没敲定,还曾抱怨过几句不让人安生等话。
直到有一回她去打水回来, 无意间听到了康泽对着电话发脾气,说‘今年就要在松城过年不回去’的时候,才意识到那是爷爷康至谦那边的电话。
她站在角落里听完了他的整通电话, 听到他从愤怒一直到疲惫的麻木,一遍一遍地重复‘走不开’的时候,才忽然发觉, 她爸爸好像老了一点。
电话声就这么一直响到年二十九晚上。
贺宁看到好几次康泽黑脸,也觉得有点受不了了,温声劝他回去。
但康泽说什么都不同意,只说不回,不用管他们。
贺宁又劝了两句,目光里皆是忧愁。
-
今年的年注定是过不好的。
虽然贺宁强打着精神张罗了一桌饭菜,也把外公接回了家,但医院里不能长时间没人,她和康泽只能轮流着吃。
一顿饭吃得跟打仗似的,每个人都食不知味。
康以柠忍着酸楚,在饭桌上极尽全力地逗着外公开心,只想着哄着老人多吃一点。
外公不忍拂了她的心意,配合地笑了好几回,家里才总算有了点人气。
吃完饭以后,外公照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塞进康以柠的口袋里,轻轻拍了拍道,“过年了,柠柠要好好长大,好好学习,以后赚大钱孝顺你爸爸妈妈,一家人都好好地..”
外公没怎么上过学,每年说出的话都差不多。
就在康以柠想点头说好的时候,停顿了好一会儿的外公忽然又补了一句,“都要平平安安的。”
嗓音嘶哑而苍老,还有一点特殊的口音,瞬间就戳了她的心。
险些又没出息地要哭。
借口要洗澡换新衣服地躲回了房间,她捏着口袋里的红包,想着往年里的这个时候,她虽然不能陪在老人身边,但透过视频都能感受到大家的幸福和快乐,久久都不能释怀。
楼下有人断断续续地放着鞭炮,炸天的响动伴着小孩儿兴奋的尖叫,即便隔着玻璃依旧热闹。
康以柠吸了吸鼻子,捞过床上扔着的手机,刷了一下信息。看着大家发来的祝福之语,一一回复了过去。
一轮以后,温语的脑门上顶了一个鲜红的数字2。
康以柠重新打开对话框,看见她说——
“柠柠新年快乐。”
“现在有空吗?”
康以柠打了个有,视频的弹窗便跳了出来。
迅速整理了一下头发,康以柠点了接受,温语温柔的笑脸就出现在眼前。
“柠柠,新年快乐,吃过饭了吗?”
康以柠点了点头,“吃了哟,你呢?”
“我也吃完了,现在出来放烟花,”温语笑眯眯地举着一根仙女棒在视频里挥舞着,“大烟花管得严是不行的了,只能买点小的来过过瘾啦,你那边有人放烟花吗?”
康以柠来松城的原因温语知道,这些日子也时常会转发一些有趣的段子,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只是温语大概是真的2g网少女,发过来的好多梗,都是好几年前的老梗。是平时康以柠自己刷到,都要赶紧滑走以免脚趾抠出套别墅的尴尬对话。
但她从来都没有说过,每每都会发一长串的笑脸表示自己真的开心到了。
因为她总觉得,愿意为你花心思的人,就该得到最温柔的回应。
柔和了眉眼,康以柠说,“我这边小县城管得没有很严,现在已经有人在放了,但是多的应该还是要等到12点才有,等下有了我给你拍视频。”
“好呀。”
温语大概是站在室外,呼呼的风声很明显。
酒红色的围巾几乎将她下半张脸全都包裹完了,只露出一个小巧的鼻尖,红通通的。弯起的眼睛像藏了星芒,看得人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
一点火花闪过,温语晃着点燃的仙女棒,在夜色中画着圈,“我们买了好多,等你回来的时候还可以一起玩。”
康以柠嗯了一声以后,马上抓住了话里的另一个信息,“你们?”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谁料温语却忽然结巴了起来,水汪汪的眼睛有些闪躲地看了一眼画外,“嗯,就是,那个..”
不等她就是那个所以然来,稍显粗犷的男声匪里匪气地响起,“那除了我还有谁?”
康以柠认不出声音,倒也不耽误她猜出来。
温语原本就是担心康以柠今天会不开心,才打的这个电话,一听陈辞那跟挑衅没两样的话就急了,“你别出声。”
陈辞手里玩着打火机,听到这话险些没烫着手,“她是你老公还是我是你老公?你这胳膊肘能不能看着点儿地拐?”
温语被冻木了,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等明白过来以后羞得都要打洞了,“你说什么呢?我老..什么..啊?”
陈辞坏笑起来,“你说你老什么?”
以前没看上人家的时候,陈辞就喜欢逗温语着急,总觉得她红着脸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好笑。
现在看上人家了,也还是喜欢,但要想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继续欺负吧,又觉得舍不得。
来来回回地憋着简直都要变态了。
但总归还没憋到她松口,不能真把人惹急。
眉峰一挑,气势十足地服了软,“嘴瓢了,我重问一遍,她是你一年后的老公还是我是你一年后的老公?”
温语:“……”
康以柠听得直笑,只觉得这一对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绝配。
温语听到她的动静脸上火烧火燎,小小地瞪了一眼陈辞,“我不跟你说了。”
陈辞被她瞪得骨头都在痒。
本来就是千里迢迢跑来跟她一起跨年的,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看着她和别人拉家常。
强势地按着她的手背,痞气而张扬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十分钟。”
温语:“……”
“再给你十分钟,结束不了,我就..”
深知他这张嘴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温语赶紧打断,“知道了知道了!!”
康以柠才吃饱,实在是受不了这对的狗粮,也不必什么十分钟了,匆忙和温语说了两句别的就挂了视频,让他们安心过他俩的二人世界去了。
骤然安静下来以后,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尽,心却是空的。
就连嘈杂的鞭炮声都觉得寂寞。
只是这寂寞还不到两分钟,手机就叮叮当当地再度响了起来。
康以柠一愣,看着屏幕上大大的狗东西三个字,再度眉开眼笑。
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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