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点第一反应是郁子升又在偷看,但仔细看了下那团ID的乱码,又觉得眼熟。
他皱了一会儿眉,退出到别的账号,哑然无语地发现这个人几乎找到了自己的所有小号。
你有病吗,陆间。
于点在对话框里打出这一行字,沉默后又退了出来,没有给这个已经被丢进自己黑名单的人任何走出来的机会。
他心眼小,虽然如今已经不再为曾经发生的那些事睚眦必报斤斤计较,但仍然下意识地不想靠近陆间,也不愿意给对方重新靠近自己的机会。
还说什么“有话和你说”,他们早就无话可说了不是吗。
于点躺在落叶堆里,望着远远高高的冬日晴空,眼睛眨啊眨,下一秒,却是有人撑着手臂坐到他身边,懒散地侧头落下一片阴影。
男孩子笑着转身钻进郁子升的怀抱,撒娇的本领天赋异禀,总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是什么小奶猫或者小狗崽变化的人形。
只有小动物才会不讲究地到处乱躺乱钻。
郁子升把他拉起来,牵着于点的手,慢悠悠地带他在高高的枯树间穿梭。
冬日的阳光洒下来,指引他们往前走,再往前走,直到走到了一片被光凝成具象的银杏树林。
天啊。
于点惊喜地跑到最中间最大的那株千年银杏树下,踩着满地落叶金黄,蹦蹦跳跳。
郁子升就站在原地揣着衣兜看他,臂弯里还挂着孩子的水壶。
头戴毛线帽的于点背着自己的冬游小书包跑了回来,似是要直直扑进少年的怀中,但却又在一步之外及时刹住车,垫垫脚尖,超级开心地在软绵绵的落叶地毯上跳了跳。
他穿的马丁靴,一不留神崴了一脚险些摔倒,郁子升眼疾手快地捞了一把,于点却自己站定趁机搂住少年的窄腰,笑眯眯的,像是一只扮了很久笨蛋终于开窍了的小狐狸。
但也还是小狐狸里最笨最可爱的那一只。
郁子升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动物世界纪录片,里面介绍过名为“芬尼克”的沙漠狐狸。
小小的,像狗狗一样,虽然在野外是夜行动物,但最喜欢的活动之一就是晒太阳。
“子升哥哥。”小狐狸叫他了。
郁子升懒洋洋地垂下眼皮看他,坏东西被忽悠之后就把双臂藏了起来,让小雨点扒不到,缠不了,只好嘟着嘴巴勾住他的脖子,执拗地拉着身量修长的少年弯腰与自己平视。
自然界中的公狮一天中有20个小时都在睡觉,第一次知道这个冷知识的时候,于点便立刻和那个总是眯着眼睛似醒非醒的男孩子对上了号。
狮子和沙漠小狐狸一起踩在银杏树叶编织的阿拉丁神毯上,后者虔诚许愿:“我想要喝水。”
狮子抬起挂着儿童水壶的手臂。
小狐狸喝着热可可继续许愿:“我想要抱抱。”
狮子啧了一声,把矫情的小东西往自己身边扒拉了一下,又用尾巴护住了他。
小狐狸眼睛弯弯,得寸进尺:“我还想要你全世界最爱我。”
狮子低下头,张开一口下去就能咬断猛兽咽喉的嘴,轻而又轻地叼了一下小狐狸柔软湿润的鼻尖。
“已经是了。”
谈恋爱,怎么这么这么这么有意思呀。
简直就是人间极乐。
于点脸蛋红扑扑地挂在郁子升身上,和他一起坐在冬日阳光下。空气是冷的,但光照在身上、可可握在掌中,心里又是暖洋洋的。
他们并肩坐在无人的篮球场坐席上,于点悄悄问郁子升:“天天都打篮球,你会不会有一点点想吐。”
稀奇古怪的想法。
郁子升侧过头,小声与他说话,仿佛怕被不远处的篮球架听到让它伤心。
“有一点吧。”他说。
于点笑得肩膀颤抖,弯下腰,又歪过脑袋,安安静静地靠在了郁子升的肩膀上。
这里天高地阔,远处的青山有几万重,而他们幕天席地,仿佛在看一场无人主演的露天电影。
或许也有人出演,演员就是他们这两个唯一的观众。
有人说,谈恋爱的人都是疯的。
于点此刻就想到了很多的东西。
他像是在这片寂静的落叶海中掉进了时间的罅隙,星辰在左,律典在右,他低头聆听自己血液中的簌簌低语,仿佛看见混沌石裂开,毛绒绒的小鸡仔背着黏液和蛋壳步履不定地站起来,张开翅膀,一瞬间化作鲲鹏从他头顶青空掠过。
他从未感觉过这样心动的宁静。
好像就这么坐在这里,靠着身边的人不说话,一千一万年也可以。
可是啊可是。
居然下雨了。
他们好笑地站起来,头顶着少年的外套离开寂静的篮球场,在不算大却也不小的雨势中向方才在路上看见的亭子走去。
山雨密而急,待到他们跑到石亭中,云层已歇,太阳的金光再次四射到林中。
雨的味道一年四季都是不同的,春雨有青草香,夏雨掺着冰淇淋,秋雨矛盾地混合着枯柴的气味,冬雨最干净,扑簌而下,落到哪里,就是哪里的尘土气味。
郁子升就在这样的泥土气息中带他下了山,一脚从荒芜末世踏入喧嚣。
“哇塞!说点什么呢,刚刚下完雨就和男朋友牵手逛街真的很爽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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