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剑当即出去,指挥着人把六大篓西洋镜碎片抬了进来。
与此同时,钱掌柜也拿出了记录富贵镜坊今日损失的单子。
赵臻看向赵致:“二哥,富贵镜坊虽是我岳丈的生意,背后股东却有徐太师府和黄太尉府,今日之事,我岳丈也做不了主,恰好我赶到,就越俎代庖替他来寻二哥评理。”
“打砸富贵镜坊的那起子歹人,全都被捉住,也都招认了,其中为首之人,正是二哥在京西那个叫杏花营的庄子的人,据他们招认,是韩王府姚侧妃指使。”
他看着赵致,凤眼冷冽,声音平淡:“二哥,要不要把为首的带进来你审问一下?”
赵致心中怒极,知道姚素馨办了蠢事,无可抵赖,一脸沉痛慨然道:“既然三弟人证俱获,二哥还有什么可说?是二哥治家不严,所有的损失,都由二哥来承担!”
赵臻当即吩咐钱掌柜:“钱掌柜,把今日富贵镜坊的损失单子呈上来。”
钱掌柜当即上前,先恭恭敬敬给韩王行了个礼,然后奉上了单子。
韩王哪里会理会这些细务,含笑道:“些须小事,哪里还用得着一条条看,报个总数给我就行。”
钱掌柜看向赵臻。
赵臻点了点头。
钱掌柜有了倚仗,当即毫不客气地把损失报了出来:“启禀王爷,富贵镜坊今日的损失,一共是六万七千三百九十六两白银,抹去零头,赔六万七千两银子也就是了。”
明间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赵致原本神态从容意态风流,用茶碗盖子轻拂素瓷茶盏内的清茶,听到钱掌柜报出的赔偿数目,动作一滞,一双利目看向钱掌柜。
钱掌柜被看得两腿发软,竭力让自己稳住,声音微颤道:“启禀王爷,小的这里有富贵镜坊每日摆放货物的细目,上面每日都有小的和四个大伙计的签字画押。今日的也在上面。”
赵致深吸一口气,俊美的脸上漾开笑意:“不必看了,想必这京城也没人敢讹诈本王。”
他吩咐贴身小厮:“你去本王的书房,取六万七千两银票过来。”
赵致心中愤怒到了极点,却在竭力压抑着自己,只是最后那个“过来”两字,却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带着森森冷意。
屏风后姚素馨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了,整个人软软地坐在锦榻上,快要支撑不住了:六万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必须得想一个法子,不然王爷会活剐了我!
韩王妃钱氏这会儿可都听明白了,不动声色坐在那里,等着看姚素馨如何应对。
姚素馨终于想到了法子——打死都不承认!
她当机立断,扶着炕桌站了起来,积蓄了些力量,大声道;“你们这是讹诈!”
听到屏风后传来的这句话,韩王右嘴角向上挑了挑,笑容有些残酷——姚素馨这是嫌他还不够丢人啊!
他咳嗽了一声。
钱氏与赵致配合默契,当即看了一边服侍的严女官一眼。
严女官带了两个丫鬟扑了上去,一把制住了姚素馨,同时捂住了姚素馨的嘴,不让她再出声。
姚素馨心知自己完蛋了,一边无声挣扎,一边拼命地给抱着大公子的奶娘使眼色——只要奶娘弄哭大公子,说不定王爷就心软了!
谁知奶娘似瞎了聋了一般,抱着大公子直往后退,缩在了韩王妃钱氏后面。
姚素馨心知大势已去,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赵致恭而敬之送走赵臻,疾步赶了回来,见姚素馨被丫鬟制住,当即上前,一耳光打了上去:“贱人!”
将近七万两银子,够他做多少事了,只因为这贱人眼皮子浅,就这样生生被赵臻给讹走了!
姚素馨挣脱开束缚,挣扎着扑上去:“王爷,王爷,你听我说,都是宋甜——”
“啪”的又是一声脆响,赵致又一个耳光甩在了姚素馨脸上,把她打得脑袋都偏到了一边:“蠢货!”
姚素馨委顿在地,满脸是泪,梨花带雨,仰首看着赵致:“王爷,妾身都是为了王爷……”
想到方才损失的那六万多两银子,赵致越发暴怒:“贱人,你还要狡辩!”
他看向钱氏:“王妃,大郎以后交给你了,至于这贱人,以后就关在杏花营庄子里吧!”
钱氏神情肃穆,答了声“是”。
赵致扬长而去。
钱氏在屋子里,隔着锦帘听到赵致吩咐下人:“把赵臻送来的那些人,全都打杀了,埋在花园里做花肥。”
她眼中有些空,拈起帕子抵在鼻端,轻轻念了声佛。
宋甜回到家中,去上房见张兰溪,谁知今日不巧,宋志远一个同僚的夫人带着三个女儿来做客,这三位姑娘与宋甜年龄相当,当下张兰溪便留下宋甜陪客。
这三个女孩子早知宋甜是未来的豫王妃,对她很是好奇,略处了一会儿就熟悉起来。
宋甜也是活泼爱玩的性子,就带着她们在西暗间炕房里打叶子牌赌输赢。
宋甜她们正玩的开心,丫鬟月仙却来回话,张兰溪便把宋甜叫了出去:“大姐儿,月仙过来寻你。”
宋甜忙下了炕,理了理裙裾,出去与月仙说话。
月仙行了个礼,道:“启禀姑娘,铺子里的人来结算账目。”
她对着宋甜眨了眨眼睛。
宋甜会意,当即向张兰溪及女客告罪,又和刚认识的三位小伙伴解释了几句,这才带着月仙离开了。
待宋甜离去,张兰溪含笑向女客解释:“我家铺子里的账目,我一向懒得操心,都是我家大姐儿在算。”
女客听了,自是奉承:“你家大姐儿可真聪慧!”
宋甜回到后面,还没走到小楼前,便看到了在廊下立着逗鸟的赵臻,心中欢喜,忙拎起裙裾快步跑了过去:“事情都忙完了?”
赵臻戴着黑毡帽穿着青衣,做铺子大伙计装扮,瞧着却格外的清俊白皙:“嗯,都忙完了。”
宋甜直接牵着他的手:“到屋里说话,外面太冷了。”
赵臻乖乖由宋甜牵着手,拉进了小楼里。
月仙和紫荆送罢茶点便退了下去,起居室里只剩下宋甜和赵臻。
宋甜用香胰子洗了手,剥了一个橘子要递给赵臻。
赵臻靠着靠枕歪在那里,凤眼亮晶晶看着宋甜:“我手还没洗——”
宋甜听出赵臻是在撒娇,心里甚是甜蜜,剥了一瓣橘子喂进赵臻嘴里:“这是桂州的贡橘,又酸又甜,汁水丰厚。”
她爹如今也算天子近臣了,家里这种贡品水果倒是不缺。
赵臻尝了一瓣,很喜欢这种酸中带甜的橘子,还想再吃,却不说话,一双清凌凌凤眼只是看着宋甜。
宋甜会意,当下又喂他吃了两瓣。
两人歪在锦榻上,一边吃橘子,一边说起今日的事。
得知要回了六七万两银子,宋甜开心极了:“太好了!”
她又问赵臻:“那姚素馨呢?她可是罪魁祸首!”
赵臻才不管什么姚素馨马素馨,当即隔窗叫琴剑:“琴剑,你来说那个什么馨。”
琴剑在廊下答了声“是”,一五一十把通过暗桩从韩王府打听得来的消息说了。
得知姚素馨被关进了庄子里,她生的儿子也被赵致给韩王妃养了,宋甜心中快意之余,又有些淡淡的悲哀——姚素馨虽然有错在先,可是母子分离之痛,宋甜却也感同身受……
赵臻见宋甜神情黯然,当即道:“将来你我的儿女,就养在咱们房里。”
宋甜听了,欢喜极了,扑上去捧着赵臻软软的脸颊,揉搓了好几下——赵臻脸颊柔软有弹性,她实在是喜欢揉摸。
赵臻早被宋甜揉惯了,四肢摊开,任凭宋甜“□□”。
宋甜揉了一会儿,见赵臻眼睛水汪汪的,心里一动,缓缓凑了过去,吻住了赵臻……
良久之后,宋甜依偎在赵臻怀里,絮絮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赵臻声音有些哑,宋甜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两人依偎在锦榻上,絮絮说了好一阵子话——基本都是宋甜说,赵臻听。
窗外渐渐暗了下来。
宋甜正要叫丫鬟进来点烛台,外面却传来棋书略有些喘的声音:“启禀王爷,陛下宣您即刻进宫!”
第87章 寒风呼啸多方博弈 咱们再……
御书房暖意融融, 龙涎香的气息氤氲着。
御案上大花瓶里插着几枝红梅,令庄严肃穆的御书房多了些灵动之色。
永泰帝坐在御案后,正提笔写字, 似乎不打算理会躬身行礼的赵臻。
赵臻早习惯了,行罢礼自己直起身子,立在那里等待永泰帝开口。
太子赵室就是前车之鉴。
赵室给永泰帝行礼, 永泰帝若是不开口,他就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
他的倔强和敏感成为永泰帝捅向他的一把好用的刀, 无数次伤害了他,把他逼到了疯狂的边缘, 如今只肯见皇后、太子妃和赵臻。
永泰帝写完那章青词,这才抬眼看向赵臻, 道:“朕听说, 你回京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你二哥的晦气?”
赵臻没有说话, 平静地站立着,一双凤眼淡漠纯净,带着微凉的冷意。
永泰帝一见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生气, 提高了声音道:“赵臻, 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六七万两银子, 轻轻巧巧就讹过去了, 你瞧瞧你, 一身的小家子气, 还有一点皇子亲王的胸襟和体统么?”
赵臻抬眼看向永泰帝,眼尾如凤凰羽翎挑起,眼睛黑白分明, 凌厉凛然。
一息之后,他垂下眼帘,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模样。
解释?用不着解释,反正无论他怎么解释,父皇总是觉得赵致是对的,他是错的。
永泰帝见他倔头倔脑的模样,更生气了,顺手拿起手边的碧玉狮子镇纸顺手就砸了过去:“你是亲王,能不能要一点脸!”
赵臻脑袋一歪,碧玉狮子镇纸从他颈边飞过,砸在了紫檀木落地长窗上,发出一声巨响,落在了铺着厚厚地毡的地上。
看着油盐不进的赵臻,永泰帝气得胸口发闷,身子靠回宝椅椅背上,喘着气恨恨瞪着赵臻,一张脸涨得通红。
黄连一直竖着耳朵立在廊下,听到里面动静不对,忙掀开锦帘走了进来:“陛下!”
他躬身快步走了过来,从一个白玉瓶里取出一粒丸药,服侍永泰帝服了下去。
永泰帝渐渐恢复了正常,用手捂着胸口,似是跟黄连说,又似在自言自语:“这逆子不能留在京城了,宛州也不行,宛州距离京城太近了……”
赵室因病隐退,他打算立赵致为太子,却遭到了内阁的屡次阻拦,如今内阁甚至提出既然非嫡非长,韩王可以,豫王也可以。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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