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文澜:“听说过你们营帐里,对待俘虏,喜用割肢慢磨的刑法?颜章!”
一命小将应声出列。他比戚文澜还年幼几岁,背负双刃环刀,飒爽英姿,道:“是。”
戚文澜从左到右扫视了这群肉粽子一遍,唇齿间溢出一抹冷笑:“诸位晓得的事儿,理应大差不差。否则我也不至于把你们拴在这献宝。来,从左到右,挨个说说看你们知道的东西。我只数十个声,没说,就砍条手臂,再下一个。要是轮过一轮,都没说,再从头开始——主随客便,按着冉首领您的规矩来!正好让颜章磨磨他新得的刀。”
天不怕地不怕的冉首领,被戚文澜这还添砖加瓦了的“主随客便”,惊得瞳孔骤缩。
又听这位小将军补充了句:“哦,可别怪我没提醒各位,事儿就那么多,前面人说光了,后面的……可就没得说了。”
这日靶场大齐士兵难得没内讧吵嚷。都静默看着堪称杀鸡儆猴的审讯逼供。
最胆颤心惊的就是江家族系,其中有人脸色铁青地注视那两细作,但看到奸细顾念被拿捏的家人,到底咬牙没吭声时,好歹松了口气,又对戚文澜咬牙切齿起来。
戚文澜忙活到了半下午。
他回营帐时饥肠辘辘,顺口叫士兵送吃食过来,属下忧心地道:“将军,你脸上伤……怎么还在冒血?属下去请军医?”
戚文澜摆手:“旁人的血。不碍事。北关加强军防,有两处矮垛的边防换哨时辰被透露出去了,及时更改。京城近来有些什么消息?”
亲兵:“……主战派和主和派在吵嚷不休。”
戚文澜接过端来的热面,胡乱扒拉了几口,“哦”了声道:“哪方人多势众?”
“和。”
戚文澜冷笑:“这群人就不配赢。哦对,他们的军队也的确没赢过,闹着看笑话呢。不是我说,蕲州那个山高地峭的峻岭地带,是怎么能被人连夜架城梯给偷了的?肩膀上架着的是夜壶吗?吃干饭的都是?!要不是老子分身乏术走不开,得去那边打得燕贼再嚣张不起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加上心里本就憋闷着一股气,再者未能归京送葬陪父亲最后一程,戚文澜这几日杀敌不怕死,还是亲兵看顾把他拖回来,否则身上得没几块好肉。
但效果斐然——
特别是在他俘获冉柒等人后,沧城附近暂无人敢犯,也有了喘息时机对内整治。
与此同时,宣珏也离京南下。
谢重姒说得好听,没去寒山寺求符,但她……
自己画了一堆符。
鬼画符般走笔横斜,然后强硬地让宣珏随身佩戴。
宣珏:“…………”
姑且不论这符篆有没有灵,就她这种画法,佛祖也得被气得七窍生烟。
但到底没舍得拂她好意,挑了张和装着玉蝉的香囊放置一处,启程数十日后就抵达沧城。
北方望都和南方沧城,都开始飘雪了。
前者是鹅毛大雪,后者是细密雪帘。
昭告深冬即将到来。
宣珏抵达那日,寒冬寂静。还未安顿,来时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江姓将领全部下了狱。
突然至极,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别说是暗中蠢蠢欲动的势力了,就算是戚文澜,都被他惊呆了,纳闷问道:“你……吃错什么药了?不是你的风格啊。”
宣珏因舟车劳顿,抬指按了按眉心,将披在肩上的厚裘褪下,捧着军中的苦荞茶。他眼也不眨地抿了几口,才缓缓地道:“陛下解除了顾九冰的软禁令。虽是朝事逼迫,各方势力周旋下的最终结果,但与放虎归山无异。”
“……何时的事儿?”
宣珏淡淡地道:“我来之前。恐怕这个时辰,三皇子和顾九冰,已然到达蕲州了。谢温在与虎谋皮,我们自然也得刀斩快落。不用再顾忌情面了文澜。江家本就是见血的兵戈出身,兵消器毁,再见点血,不也正常不过么?”
戚文澜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拿什么威胁陛下的?”
宣珏:“江辞在东北三堰,驻扎三十万兵马,一个月来都抵御外敌,全无异样。直到半月前,忽然撤军三里,满城百姓遭了秧,被屠城了。你说他们拿什么威胁的陛下?文澜,皇室手里的铁军不多,指往何处都忠心耿耿的,唯余戚家一脉。陛下也有他要行的考虑。”
戚文澜愣了愣,胸肺烧起无明火,他恨不得把那群人扒皮啖肉,闭眸平复半晌,冷声道:“一、群、狗、贼!”
“权势地位就比人命还重要吗?!非得用这些来威胁来换?!谢温也是,平日里挂着‘礼义仁智信’的画皮,事到临头任由氏族作祟,屁都不敢放一个。这种软脚虾真上了位,有你我好日子吗?!”
宣珏由他骂个舒坦,然后才淡声道:“骂完了?狱中那一十二位‘猛将’,杀了罢。”
“杀……杀了?”戚文澜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到底还有所顾虑,闻言诧异道,“啊??”
宣珏将喝了一半的茶盏放在一旁,摆手制止续茶的小兵,道:“你可以命令斩杀。也可让他们将功折罪上个战场——兵力悬殊下。”
戚文澜:“嗯?”
“江家暗通曲款由来已久,你手头明面暗里证据都已不少。”宣珏轻声道,“先放出去,舆论造势,让明眼人知道不是无来由地敲打。再少给他们配点兵,放这几位出去作仗……”
“兵力悬殊,再加和东燕本就来往。他们有八成可能投敌。”
戚文澜:“……”
他琢磨半天:“你狠。”
无论这十二人如何选择,路都被堵死。要是投敌更好,铲灭剩余势力起来更得心应手。
他刚想谢宣珏几句,就看到宣珏坐在窗边,侧眸看下外面飞雪,低声道:“又一年了。”
“是啊,又一年了。”戚文澜没经历过上世的遭心事,虽遇挫折,但仍旧心比天大。胡乱跟着伤春悲秋了个响儿,就马不停蹄地去牢狱嘲讽人去了。
而宣珏独坐了许久,再次抬指按在眉目间,眼皮发跳,莫名不安起来。
局面汹涌如潮水,只叶片舟身处洪流中,势必被吹得风雨摇摆。这是凡人被红尘世俗牵扯后,难免的忧心挂虑。
仿佛是为了安抚他难明的牵挂般,隔日,青鸾木就悠悠然现了身。
沧城的士兵没见过这阵仗,本以为是鸟雀,想吹哨音吓唬跑——没料到人家一头栽进房舍,将小将军刚糊好的营帐窗纱又戳了个对穿。
宣珏在帅帐里看沙图,拢袖静立,侧脸镀了层朝阳霞光,被陡然炸开的“刺啦”声惊动,鸦羽般的长睫一颤,抬眸看到了那摔在地上悄无声息的青鸾木鸟。
戚文澜奇了:“哪里来的暗器,这么准?”
一般鸾木鸟只能飞个大概方位,更别提千里开外,即便有细致路线刻入机甲内部,也会走时迷路。
宣珏猜到些什么,走过去拾起木鸾,搁置一旁道:“许是家信。”
回到案边,抬指虚点一处高山地形,道:“此处,可放火烧山。松木居多,易燃。”
安分了数十日的燕军又再次来袭,戚文澜没精力调侃揶揄这震天动地响的“鸿雁传书”,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沧城北上,蕲州阵地。
蕲州崇山峻岭险峻地形,向来易守难攻,可是却被燕军攻了个胜仗,像是劈了个窟窿口,露出里面瑟然狰狞的腐败糜烂。若非冬日寒冷,物资配给不够,燕军恐怕还能往里占个数里。
“顾相这边请。”逃窜出城的蕲州太守忙不迭地谄媚道,“有甚吩咐,尽管唤我。”
然后又对负手立在一旁的三皇子殿下道:“三殿下,您一路赶来委实辛苦,这边已备好酒席,还请您赏个光来……”
谢温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好相貌。
眉眼极慈善,披个袈裟剃个度,就能出去假扮僧人。
他有理有据地打断蕲州太守:“不了,民不聊生,孤没心思铺张浪费,撤了吧。给孤和顾大人送两碗面来即可。”
这话说得可圈可点,周围不少乱民百姓和出逃在外的官员听着,眼眶都微微泛红,仿佛把他看成了下凡救星,纷纷恭维。特别是蕲州太守,马屁拍到了天上,一路将两人送入府中,合上门才陪着小心离开。
顾九冰不动声色地道:“会演。”
真慈悲心肠,就不会默许齐国江氏胡作非为,更不可能容忍撤军数里,以一池百姓为筹码。
被他驳斥了面子,谢温也不怒,不疾不徐地道:“孤那妹子和父皇提议,把你手脚筋脉剔断,留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用来劝降燕军就行。可是孤不辞辛苦劝解父皇作罢。顾相如此不给情面,倒是让孤伤心。”
顾九冰不置可否,吃着清汤寡水的面吃得香,见谢温一筷未动,知道他只是明面做戏,也懒得拆穿,觉得这些自以为手掌乾坤的小崽子们天真可爱,说道:“那位封号尔玉的?是个人物。她若同为皇子,没你们的戏。”
闻言,谢温脸上划过阴霾,他顿了顿才道:“难见相爷评价如此之高。”
顾九冰本就是信手挑拨离间,乐得见他们明争暗斗,像是随嘴一问:“我那仆人呢?”
谢温神色微闪:“跟随来了,这就给您带来。”
顾九冰是燕相使节,在燕国势力匪浅,暂时不好动他,甚至只是软禁,礼数依旧。
但他其余随从,在齐燕交战的第一日,就被押入牢中。之后战事焦灼,斩杀了大半。
唯独留下一人。是顾九冰软磨硬泡来的,他直白地说这是他心爱宠奴,随了他大半辈子,情同夫妻。
谢温当时听到这套说辞,脸色复杂,到底还是暗中周旋,救出这位不知是面首还是仆人的随从。
此时,他更是目色难明地看向顾九冰,心道这位东燕相爷竟然是龙阳之好!怪不得久未成婚!
可谢温还得指望顾九冰退敌,不可能明着说,命人将传说中将顾九冰迷得五迷三道的随从带到后,暧昧地合门离去,不打扰数月未见的两人。
“自作聪明啊……”顾九冰叹了口气,这一路上,聪明人太少了。宴席上好歹看到个尚能入眼的后生,还算计了他一通,莫名其妙的。
顾九冰摇头无奈,对随从说道,“针可带了?”
仆从慌忙应道:“带了带了。”
只见顾九冰解开外衣,露出后背,闲闲地道:“行,刺吧。手放稳了,莫怕,真有人来,也能糊弄过去,都以为咱俩有一腿呢。蕲州地形图复杂,我先用茶水在桌上画一遍,你再照葫芦画瓢即可。”
这仆人虽有惊慌,手却很稳,竟是位精湛绝伦的纹身师。他连连应道:“是,是!”
室内静谧无声,时不时有男子受痛低吟,两道人影交叠不过寸余。
蹲守片刻暗窥端倪的下人也放下心来,无声后退,禀报谢温去了。
暗夜降临,灯火点燃。
宣珏在硬榻上半靠,忙碌一天,终于得以喘息,将鸾木鸟轻轻拿来,取下书信。
没有急着先摊开,而是想到了什么,摸向悬挂腰间的香囊。
香囊是尔玉针线,端午赠的。
香料稍散后,他取了大部分填充,将玉蝉放置进去,全当护身符用。也和尔玉提及过。
临走前,她心血来潮,强买强卖硬塞了画的符篆,叮嘱不准打开,否则符篆不灵。
宣珏思忖片刻,还是照她吩咐,没有打开,只是对着灯火细看。
纱布半透着光,看不分明,他便又将香囊凑近青鸾。
甫一靠近,青鸾就振翅而鸣,安分下来的羽翼扑棱作响。
宣珏了然。
机木传信,飞鸾作书,虽远万里也能抵达,有时需要产自西梁溪山一种独特磁石,名为“青溪”。
一鸾配一溪。
看来是将这只青鸾的青溪塞到他香囊里了。
第1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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