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高芃看向对面落座的男人，伸手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他，“喝点什么？”
    唐桢要了一杯红茶拿铁，放在手边，“你找我。”
    “嗯。”高芃颔首微笑，叉起蛋糕上的一颗小爱心放在眼前晃来晃，“宋辞知道吗？”
    “嗯。”
    高芃点头继续道：“不奇怪。她是一个好姑娘。”
    唐桢觉得眼前的高芃变了，浑身气质都与从前不同。以前她的笑带着媚带着傲，今天的她，眉眼里却带着如今他很眼熟的，宋辞就有的，柔。
    “忘了恭喜你。”高芃兀自说道：“妻女双全。”
    “谢谢。”唐桢也笑了，提起家里的大小宝贝，他的嘴角总是不自觉上扬。
    高芃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我怀孕了。”
    她也没有忽略他眼底闪过的紧张，“不是你的。”
    她知道，就算她不解释，唐桢也能掐着时间算出来，这个孩子不可能是他的。
    瞬间心绪起落太大，唐桢一时语塞，半晌才吐出一句：“恭喜。”
    “哧。”高芃笑，“唐桢，我当你是朋友。”
    “我知道。”
    高芃以前总是逃避为自己和唐桢的关系下定义，因为没有一个答案她满意。炮友？恋人？说炮友是讽刺，因为她对唐桢有过情；说恋人不能，因为唐桢心里不曾有过她。
    曾经的那些答案，没有一个不让她难堪，不让她心疼。如今岁月变迁，经历了更多狗血电视剧，她竟一点也不害怕面对过去与未来了。
    “我辞职了。”她又说道。
    唐桢没有立即领悟两人是朋友与她辞职的必然联系，只是静静地等待她说出所有心里话。
    “孩子是李谵的。”
    “哒——”唐桢碰掉了手边的纸盒。
    高芃轻笑道：“你也觉得惊讶？”
    “嗯。”
    高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抱着双手靠上身后的椅背，看着唐桢打趣道：“怎么？就许你睡学生，不许我和学生睡？”
    唐桢没有理会她的调侃，“高芃，你的状态不对。”
    伪装被揭穿，剩下的只有狼狈与心酸。高芃收起笑，“唐桢，我已经是个高龄产妇了。”
    “再不生孩子，我可能就没机会了。”
    “可是李谵，他才研二。”
    “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拿什么养我拿什么养孩子。”
    唐桢安静地倾听，她的哭腔渐显，他看着眼前往日里总是展现强硬的女子慢慢变得脆弱。他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脑子里甚至在想，是不是宋辞一个人在外，也是这么难熬？
    “李谵知道这件事吗？”他问。
    “不知道。”高芃抱着脑袋缓缓摇头，“我不想告诉他。”
    世人多数没有同理心。唐桢想，他也是。所以此刻他是局外人，他分析情况没有私情，只有冷静，“他有权知道。”
    高芃抬头，一双眼眸已然泛红。她咬着下唇，轻嗤：“唐桢，道理大家都知道。”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过好这一生。
    “所以，你要瞒着你孩子的爸爸，独自生养孩子？”
    “嗯。”
    “这对孩子和李谵都不公平。”
    对话陷入了困境。唐桢冷静中带着些许无情，而高芃的执着中带着自私。这对两人来说，都不是此番见面的目的。
    高芃率先妥协，她拿起包，从里头翻出了一个鼓囊囊的信封推到唐桢面前：“李谵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我知道你的为人，也知道你对学生大方，可是那些远远不够。唐桢，拜托你，帮我……”
    帮我照顾他。
    剩下的话高芃没说完，她知道唐桢能明白。她和李谵这段情复杂且浑浊，说不清道不明，她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这些了。
    女人陷入情爱到底有多傻？唐桢在心底自问。
    前有宋辞，后有高芃，都是为了爱生子，隐忍，默默付出。人活一世怎么无所图？图乐图趣图利，总有一样是人心最原始的欲望。可是她们呢？生子受苦，就只是为了极有可能没有结果的爱？
    要怎么说？夸她们伟大吗还是感谢她们的坚持？唐桢现在一肚子只剩下恼火，气自己当时不够果断给宋辞更多的安全感，气宋辞爱他甚至不顾自我，更气自己没能陪伴她艰难的岁月。
    眼下高芃何尝不是？
    “你放心。”他也只能这么说了。
    “谢谢你。”得到答案的高芃很开心。她抹掉泪，冲着唐桢露出近日来最真诚的笑，“谢谢。”
    唐桢走后，高芃坐在店里不疾不徐的吃完了所有东西。蛋糕和果茶，一样不剩。从前她不爱吃，身材是她的一个资本。如今不一样了。她可以早起买菜，一日叁餐顿顿不落。她也许不是一个好女人，可她一定会是一个好妈妈。
    想到孩子，她不自觉又露出了笑。那神情，是窗外街边站了不知多久的李谵，从未见过的柔美模样。原来，她还可以这样美，只是从不对他展露罢了。
    万般不甘只能化为嘲讽的笑，他转身想走，却见她也起身出了门。难忍有多日不见的思念，他快步上前堵住人，并且将她带到拐角。
    高芃原本想喊，可是掌心熟悉的触感让她生生憋住了气息。直到他压向她，她才动手推他，“李谵，你怎么在这里？”
    “隔壁小区做家教，你不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高芃侧着头，不想与他对视。
    李谵偏偏不如她的愿，硬是贴到她的耳边，冷冷地说：“我是穷孩子，我缺钱，这个高老师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高芃不明他的来意，只是就事论事老实点头，不曾想却引发了他的不满，“因为我没有唐桢的家世，没有他的背景，没有他的钱财，所以你看不上我？”
    吃醋？高芃心底闪过答案，脸上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李谵，我和唐教授只是朋友。”
    “朋友？上过床的朋友？”李谵不屑她的回答。
    “李谵，请注意你的言辞。”高芃皱眉，脸上已有不满。
    李谵不依不饶，“不但上过床，还一样，都睡过学生。”他噙着嘴，冷笑着：“看来你们还真是‘好朋友’啊。”
    “啪——”巴掌声在安静的巷子里尤为响亮，而一颗心山崩地裂又有谁知道呢？
    高芃藏起苦笑，冷冷地说：“李谵，这一巴掌给你，我希望你记住：一，高芃和唐教授早就是过去式了，我们在一起时各自单身，合法又道德。成年人的游戏你若玩不起，就不要随便评价。二，同样是睡学生，我和他也不一样。唐教授和宋辞是真心相爱，如今也是幸福美满。而我和你，是你拿得起放不下对我死缠烂打。除了疲倦，我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放过我。”
    “你说完了？”李谵听完，淡淡地问。
    “嗯。”高芃浑身紧绷，无人能察。此刻，她只想逃离。
    “我让你疲惫，对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
    高芃无法忽视，却不能关心。唯有冷漠最伤人，她只能如此，“嗯。”
    时间是这么的难熬。
    良久，巷子里的男声终于响起：“对不起。”
    身上的桎梏也不见了，高芃回头。那个昔日在校园里永远挺拔的背影，似乎变得颓废无力。她盯着逐渐模糊的影子，心底只有一句话在漂浮：
    你要好好的。
    假装分割线。半夜灵感献上。我要去睡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