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砚的眸色明明很浅,可现在光映在他眼底,映开一圈圈漩涡般的光晕,就又显得很深很沉,像望不到底的深渊,仿佛多看一秒钟,都有可能被吸进去一样。
阮眠心底的退意,不自觉就又变得更强烈了两分。
今天知道薄砚就是大老板这个事实,对阮眠来说,就已经足够足够冲击了。
虽然这么说很不酷,但阮眠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感觉此时自己的神经心脏都有些超负荷了,是真的不太能接受消化得下,可能藏在事实背后的,更大冲击。
何况……
何况看薄砚这样,明显也是没做好准备的为难模样。
半晌,阮眠心里有了决定,他偏开头去不看薄砚,绷着小脸应了一声:“你……你如果现在真的不想说,那就算了!”
薄砚垂眸看着阮眠光泽乖巧的后脑勺,抬手轻轻揉了两下,扯唇低声笑了笑,坦诚道:“没有不想说,或者说……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与他想不想无关。
阮眠又把头扭了回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问薄砚:“不是想不想,那……那又是什么?”
薄砚垂眸望进阮眠的眼睛,片刻后,他轻吐出口气,像是揭开了长久拢在自己身上的一层又硬又厚的外壳,袒露出少有的两分脆弱。
阮眠听见他嗓音很轻,呢喃出五个字:“我只是害怕。”
阮眠心尖跳了一下。
他正想问害怕什么,可还没来及张口,就听薄砚又缓缓说了下去:“以前,是怕说出来会吓到你,你会想逃跑……现在,现在不说出来,也怕你觉得我可信度太低,还是会想逃跑。”
说到这里,薄砚又扯了扯唇,露出个有些自嘲的笑,“这么畏首畏尾的,是不是很不像我?”
“害怕”,“畏缩”这样的字眼,原本真的从未在薄砚的字典里出现过,可遇到阮眠之后,却又好像频频出现。
阮眠仰着小脑袋看薄砚,心脏跳得很快,眼前忽然浮现起记不清什么时候看过的一句话——
爱让人身披盔甲,却也让人身藏软肋。
阮眠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清晰感受到,感受到薄砚凌厉而冰冷的外壳下,隐藏着的柔软与脆弱。
感受到,薄砚也会有软肋,而这处软肋,有它专属的名字,姓阮名眠。
所有的怒气,羞恼,亦或茫然不解,在这一瞬间好像都消退了,阮眠只觉得心脏被涨得很满,像是充满了牛奶的海绵,按压一下还会往外滴出来的那种。
阮眠主动上前一步,把自己埋进了薄砚怀里,还拉着他的手环在了自己腰上,小声却又坚定地承诺道:“薄砚,我不会逃跑,无论你现在说不说,我都不会逃跑,或者,我们可以约定一个时间,到那个时间,你就都告诉我,怎么样?”
薄砚垂眸,看着窝在他怀里的小孩。
明明染着跳脱的发色,戴着浮夸的耳环,总是不服管教模样的小酷哥,现在却就这样乖乖软软窝在自己怀里,向自己保证,无论如何,都不会逃跑。
薄砚心底肆虐般的占有欲得到了极大满足,他唇角挑了挑,手指轻轻摩挲过阮眠腰侧,却还是忍不住低声道:“阮眠,我说过的,你自己答应我的事情,我就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了。”
说好了不会逃跑,如果到时候还想逃的话……
薄砚不自觉扣紧了搭在阮眠腰间的手,如果还想逃的话,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来。
“所以,”薄砚长眸眯起,哑声说,“你想好了,现在是你反悔的最后机会。”
阮眠这下倒是真生气了,他倏然从薄砚怀里退了出来,小眉毛竖起来,凶巴巴冲薄砚吼:“我之前就说过了,不会反悔不会反悔!我们酷哥一诺千金一言九鼎,薄砚,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一下?”
阮眠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他是那种随便承诺又随便反悔的人吗?
在阮眠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敷衍”。
他说得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反之当然也一样,做不到不想做的事情,根本就不会说出来。
明明薄砚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的,可竟然还是不信他!
阮眠一个人在前边走得气鼓鼓,其实脚步却并不快,甚至走两步还会偷偷回头看薄砚一眼。
薄砚觉得自己确实不太正常,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贱”。
阮眠软着语气,好好跟他承诺跟他保证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怀疑忍不住不安,现在被阮眠这么凶两句,反倒觉得全身舒坦了,心底里晦暗的阴郁的念头都抛了个空。
薄砚唇角重新挑起来,大步跟上阮眠的步伐,拉住他的手腕将人揽入怀里。
“信你,”薄砚垂头,轻轻叼住阮眠软绵绵的耳垂,嘬了一口,低声又重复了一遍,“只信你。”
阮眠火气瞬间散了大半,但他还是绷住了小脸,佯作不乐意,小幅度挣动了一下,明明嗓音软绵绵的,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长辈说教:“薄砚,我看你就是欠训!和你好好说话你不乐意,训你你才舒坦!”
薄砚哑然笑了一下,又探出舌尖,顺势在阮眠耳垂上轻轻舔过,低低“嗯”了一声,“我是欠被你训,不过好好说话我也乐意,只要你跟我说话,好好说话或者训我,我都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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