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沫!”戚卫国最听不得的就是戚沫这种连嘲带讽的语气。
每一次,每一次听到她这种说话的腔调,都会让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似的,总让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矮了半截。
“我只是来借用一下户口本,至于我要拿去跟谁结婚,或是另有用途,都跟你无关。”戚沫也懒得跟他废话,站起身,与他面对面的站着对峙。
她不喜欢仰着头跟人说话。
“那你休想从我这里拿到户口本。”戚卫国狠声威胁道。
“行啊!那就法院见!你戚书记都不怕,那我一个光脚的,还怕穿鞋的?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再见!”戚沫耸了耸肩,转身就要离开。
“戚沫,你给我站住!”戚卫国气得直哆嗦,二十多年了,他和这个女儿之间的关系,好像就只能这样相待了般。
有时候他明明想好好跟她谈谈的,可每次到最后,都会不欢而散。
“戚书记,还有什么吩咐?或许,是你突然改变主意了?”戚沫真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戚卫国。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心平气和的谈谈,好吗?”他软下语气,以着近乎乞求的语气,真诚的看着戚沫问。
“我觉得我跟戚书记之间没什么可以谈的,因为一谈开,就全是血淋淋的伤口,谁也不会开心的。戚书记若不想将我们最后一线颜面都毁尽,还是把户口本给我,让我把户口迁出去,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戚沫说着话时,脑子里还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和戚卫国之前谈过的话,惊讶的发现,这句话,是她跟他说过的,字数最多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啧啧,也不是全没话可说的嘛!
“这里是你家,你想把户口迁哪里去?”戚卫国的怒火在一次又一次握紧又松开的拳头中牢牢被他关住,压制着。
“上次见面的时候就说过,我帮你找出戚妮娜,作为交换条件,你答应跟我断绝关系。”戚沫连虚情假意的笑容都懒得再给他一个,想想这座房子最顶楼那些东西,想想二十年前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就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拿了户口本就远走高飞,再也不回到这个地方。
若是可以,她甚至都不愿意回想起这个地方,连提都不想提到!
“你就真这么恨我?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当年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俩,我……”戚卫国突然打住,转头看了看穆雪素,意识到有些话,终究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
“戚书记怎么不继续说了?”戚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终于承认了!
他终于承认造成她这一系列不幸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他和穆雪素联手逼得她母亲在这个家里待不下去,逼得她母亲带着她从这个家里出去,后来又因为另一个男人而把她送回到这个家里……
而她,像个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
“雪素,你先上楼去。”戚卫国对着穆雪素说道。
穆雪素抿着嘴,看看戚卫国,又看看戚沫,站在那里没动:“过去的事情,我也是参与者,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你……”戚卫国没想到穆雪素竟然也违背他的意思,不禁呆滞了一下。
这么多年来,就算他敬重她,爱戴她,宠着她,可她也始终对他百依百顺,向来他说话,她都会去做。
“既然提起了,那干脆就说开了吧!只有这样,沫沫心里的那些过去,才能彻底变成过去。否则,你们父女之间的结,是没办法解开的。”穆雪素叹了口气,看得开了,反而觉得轻松了些。
“这些年,谁也没比谁更好过。沫沫恨我们,十八岁出国,整整八年没有踏进家门一步,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回家,她心里难受,难道你心里就好受了?”
“你虽然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愧对了沫沫,你觉得你对不起她,甚至看到她的时候,你都会心虚,心虚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够了!上楼去!”戚卫国冷着脸,低吼了一声,威慑力十足。
穆雪素抖了下肩膀,方才的勇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弱弱的点头,朝楼梯口走去。
戚沫淡淡的扫了一眼她的背影,冷笑了声。
真有趣!
若真是这么胆小怕事的人,刚才就该上楼去了,又何必非得等说完这些煽情的话后,再假惺惺的装着害怕才上楼去?
“坐。”等穆雪素上楼后,戚卫国才在戚沫刚才坐的地方坐了下来。
戚沫挑了下眉,站在那里没动。
“你当真恨我入骨?当真恨到唯有断绝父女关系这条路可以走了?”戚卫国也不勉强她,她愿意站着,就让她站着。
“恨?”戚沫嘲讽的看着他,突然发自内心的一笑:“恨是建立在爱之上的。我对你,只有厌恶,没有恨!”
“戚沫,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曾经是那么活泼快乐的孩子,你善良温厚,看到路边一只流浪猫都觉得可怜,想抱回家照顾的人,怎么会……”
戚卫国说不下去了,摇了摇头,辛酸又寒心的对着她叹气。
“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冷血无情的嘴脸,是吗?”他说不下去的话,戚沫替他说完了。
“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吧!”戚沫笑了笑,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又拿了一个橘子,慢条斯理的剥着:“就当是最后的离别,离得彻底些。”
戚卫国的眉头又皱了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接下来听到的事情,并不是他想听到的。
甚至,他有些后悔,后悔问这样的问题让她来回答。
甚至,他有些犹豫,犹豫自己现在阻止她告诉他真相,是否还来得及。
第409章 黑暗中闪着寒光的匕首
戚沫又把橘子全部都分成一小瓣一小瓣后,擦干净了手指上白色的经络,轻松得就好像接下来两个人将会有个愉快的聊天氛围般。
这时候,要是有一杯温润的蜂蜜柠檬水就好了。
她如是想着。
“当年你们离婚后,她带着我搬回了外婆家。你应该很清楚外婆他们看不起你这个穷酸小子,他们是阻止她跟你在一起的。
是她自己坚持要跟你在一起,所以你们离婚,对外婆他们来说,没有因此而同情她。
这一切看起来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或则说他们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看待你们离婚这件事的。
她的性子那么骄傲,跟你离婚时除了带上我这个拖油瓶之外,是净身出户的。回到那个娘家,显而易见不可能得到善待,她又怎么容忍得了每天时不时的白眼和冷嘲热讽?
所以没住几天,她就又带着我搬出来了,租了套房子。
我想那会儿,你估计没心思关心一个好不容易离了婚的前妻过得怎么样。”戚沫说到这时,塞了一瓣橘子到嘴里,眼角上挑着瞟了他一眼。
嗯,这橘子好像没刚才那个甜,有些酸。
戚卫国扶在腿上的双手随着她的话悄悄捏紧,却一声不吭的看着她。
她不禁恨他入骨,同理,也恨了她母亲。
她连一声“妈”都不愿叫,只是换成了“她”来称呼。
她吃完了一瓣橘子,才又不急不徐的继续开口道:
“若不是后来她找的那个男人,或许我们过得还不错的。她的工资不高,却也足够我们母女俩开销。
可是她终究是找了男人。也难怪,毕竟她还那么年轻,我也没奢望过她为我守一辈子,孤独终老。
那男人不是人,他离过三次婚,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还有一个女朋友。她明知道自己当了别人的小三,却也不愿意放手,因为那男人家里有钱呀!”
戚沫说到这时,目光肉眼可见的阴冷了许多,捏着小碟子的手指关节泛白,语气中的嘲讽听得人只觉得难受。
戚卫国听着更难受,可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敢说。
“他经常到我们的出租房里过夜,明知道我们那个出租房只有一室一厅,只有一张床,还有一个我睡着,根本不适合他来住。
可他还是三天两头跑来家里住,他一来,我就会被赶去睡客厅的沙发。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睡睡沙发对那个年龄的我来说,感觉还挺新鲜,挺有意思的。
可那男人不是人,他是头禽兽。有天晚上我醒来想上厕所,突然发现他蹲在沙发那一头,盯着我看,你知道他看的是哪里吧?”
戚沫将小碟子轻轻放在前面的茶几上,微微向前倾的身子靠近了与他的距离,近距离的看着他眼镜镜片后的瞳孔在放大,听完她的话时,那双眸子里像是喷出了火。
她笑了,收回身子,满意的靠在沙发上笑看着他的反应:“那会儿我才多大?我才几岁?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好像你养了只兔子,天天等着、盼着它赶紧长大,长大了,就能杀了吃它肥美的肉……”
“别说了!”戚卫国“腾”地站起身,双手紧握成拳的站在那,怒火中烧的朝着她吼。
“戚书记这就听不下去了?后面还有更精彩的,你不想知道了?你不是一直在问我为什么对你态度这么差吗?为什么眼里没你这个爸吗?怎么我现在愿意说了,你反而又不爱听了呢?”
她的黑眸像一把藏在黑暗中闪着寒光的匕首,阴冷阴冷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从骨子里感觉到一阵寒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戚卫国看着她的样子,心都像被刀生生剐了一刀,疼,疼得直哆嗦。
“为什么回来那时候,不告诉我?”他现在只恨当时的自己,那个原本开朗活泼的孩子,那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小女孩,彻底失去了笑容,变得压抑抑郁的时候,他死哪里去了!
“告诉你?戚书记真是爱说笑,那时候你要不就忙着你的升官发财,要不就忙着和你心爱的女人浓情密意,哪有时间腾得出来给我这种不起眼的垃圾?
我这样的垃圾,也就适合被扔在顶楼那种不见天日的小阁楼里,或许那会儿你更希望的是,我压根就没来过这个世界,或则一生下来就夭折什么的才好吧?”
她笑出了声来,像是听到什么世纪大笑话般,肩膀都在轻微的抖动。
“我……”戚卫国张了张嘴,却发现没有任何可以为自己辩驳的词。
“戚书记到底还听不听了?不听的话,那就把户口本给我吧!我急着赶飞机回去,你也急着去开会,咱们就不必花时间在这里耗着了,您说呢?”
戚沫也不指望他说出什么能让她心情愉悦的话来,那笑容就像有开关般,说收就收得干干净净,嘴角连一丝弧度都没给他留下。
戚卫国拧着眉头,沉默不语的看着她。
“可能那时候的我太傻了,根本不懂得那是件恶心的事,只是觉得那个半夜三更醒来时,突然出现黑暗中有个人影在那里,可怕极了。
我把那男人吓我的事告诉了她,想让她告诉那个男人,以后不要半夜故意吓我。她反而骂我为什么不穿着长裤睡觉。
真是好笑极了,我所有的衣服裤子不都是她给我买的吗?她说我穿裙子漂亮极了,可爱死了,就连睡衣都给我买睡裙,到头来怪我不该穿裙子睡觉?
我可委屈的哭,哭得大声了些,她就打我,她一打我,我就绕着客厅逃跑。我一跑,她就把我拖进厕所里关着打,打得她自己累了,才停。
打不动了,就骂。骂我是个累赘,要是没有我,她又怎么会处处低人一等?要不是我这个拖油瓶,她又怎么会看上那个男人?
她说她那么漂亮,当年追她的人那么多,却为你放弃了一整片树林,结果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越骂越气,又接着打……打得我全身没一处皮肤是好的,衣架都不知道被她打变形了多少个。后来被打怕了,我学乖了,知道不能哭,不能掉眼泪,我要学会隐藏自己,让自己的存在感低一些,这样,就她会忽略我的存在。
我就这样跟着她过了一年多,后来她和那个男人终于要结婚了,可是她自己发现了那个男人对我图谋不轨,已经不再满足于偷窥了,有时候当着她的面都敢上下其手了。
可能是怕自己的幸福被我给毁了,她急着把我甩掉,所以,就把我送回来扔给了你。那天她告诉我,让我不要再想着她,就当她死了,就当我自己没有妈了。
我以为回来你这里,终于不用受那个男人的骚扰了,你应该会对我好一点,不会打我,不会骂我,还会把我放在肩膀上,给我买气球,带我去公园玩。
后来才知道自己那时候到底是有多蠢!
你确实不骂我,也没她那样动不动就打我,可你无视我呀!
你压根就没当我存在,你每天要不就不回来住,要不就很晚才回来睡一觉,第二天又很早就走了。
我一个人在家里,那么大一个家,刮风下雨、电闪雷鸣的时候我太害怕了,没地方躲。我哭着在整个屋子里跑,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又哭又喊。
再长大一点,我慢慢懂了那个男人为什么半夜蹲在那里看我,一想到黑暗中那双眼睛,已成了我挥不去的噩梦。
你又知道我多少次梦里被那样的梦境吓醒?总觉得床那头会突然出现那样一双眼睛,然后就整夜整夜不敢睡?
第1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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