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主教一起拖入尼伯龙根,雾气汹涌着将他们二人吞没,无数道闪电凌空劈下,雷声震耳欲聋。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黝黑的门内,权杖嗡嗡震颤,发出一声长吟,荆棘疯长,将缓缓合拢的大门卡住,只留出一条细缝。那柄华美的权杖在白紫色的电光中化作人形,沉默地守护着大门,如同坚不可摧的磐石。
“快跟我来吧,”兰德尔催促道,“他还在门外等着你,你想让他久等吗?”
维里当然不想,可他心里挂念着许多事,一时间毫无思绪。想问的东西太多,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口,他欲言又止,最后问:“兰德尔,亚伯的灵魂在尼伯龙根吗?”
兰德尔脸上浮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好了,别浪费时间,快跟我来吧,有很多人想要见见你。”
很多人?
维里愣了愣,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闯进他的脑海。他心跳加速,紧张得几乎呕吐,提起精神,跟在兰德尔的身后,踏入火焰分出的长路。
一团团的火焰不停跳动,随后升上高空,路途尽头水镜碎裂形成的万千碎片上,火光交相辉映。
乍一看,竟像黑夜里的篝火,维里突然听见有人在唱歌。
唱功很差,荒腔走板,说是唱歌都嫌抬举,就是放开嗓子嘶吼而已。然而声音中包含苍凉和悲怆,维里只是听了一会儿,便热泪盈眶。
火光外的世界突然亮了起来,似乎有一束月光照下。
维里一个激灵,发觉自己正盘腿坐在篝火旁,歌声越来越响亮。
他盯着那簇篝火,不敢抬头张望。许多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们聊天、说笑,讲一些成年人才明白的荤段子,博得众人哄堂大笑,气氛热烈非常。
“嘿,小家伙,你在发什么呆呢?”有人拍他的肩膀。
维里终于仰起头,那些陌生而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三十年,他每年都会前往王都外的公墓祭拜他们,献上鲜花,撒上酒液。坐在他们没有雕刻名字的墓碑,说几句话。他以为时间太久,迟早会磨灭脑海中的记忆。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会他们的面孔,可如今坐在他们中间,才发现还是那么清晰。
他能看着他们的脸,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
维里怔怔地盯着他们,没有回答,看起来有些傻。
身侧的老兵拍他肩膀:“这傻小子,看见我们这么吃惊?都傻了?”
维里摊开双手,低头一看,一双属于成年人的手掌,修长、有力,和少年时的纤细截然不同。
“你们——”维里惊讶道。
战士们的身影在火光中渐渐透明起来,并不凝视,风中摇曳的火携来热浪,熏干了他脸颊残留的泪痕。
旷野上的风翻越要塞高大的城墙,吹得维里浑身颤抖,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冷意,还是因为澎湃的心绪。
老兵们分享着珍贵的酒水,欢饮达旦。
酒的香气有些醉人,维里喝了一小杯,便熏熏然,染上醉意。
“维里,你过得好吗?”
“我过得很好,我没有留在军队,而是在郁金香学院当剑术老师。”维里捧着袖珍的酒杯,低声说,“而且,我终于看见要塞外的花海,还有紫罗兰色的晚霞,很美,和你们说的一模一样。”
“那太好了,对了,维里。你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到尼伯龙根,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是有什么好消息想要分享给我们吗?”
维里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脑袋有些发晕,慢腾腾地说:“我们赢了战争,教廷被我们击退,一下销声匿迹二十年。我这次来到尼伯龙根,就是因为教皇也来了……”
“我们……终于能……彻底自由了……”
他合上眼,有战友的灵魂在身旁,他无所顾忌。似乎又回到几十年前,在战火纷飞的要塞,他站在城墙上,眺望坠落的红日,壮美的晚霞。
当他们聚在篝火前谈天说地时,就是维里在枯燥的岁月中,最珍惜的时刻。
半梦半醒中,耳畔又响起那荒腔走板的歌声,那歌声苍凉,又蕴藏着希望。
凉风习习,维里安心地睡去。
他们在湿冷的尼伯龙根,他们在巍峨的艾尔莱特要塞。他们也一直在维里的心中,一直唱着永生的歌。
作者有话要说:
=3=
快完结了,我尽量日更到结束。
第72章 阿尔弗雷德·比佛
“维里,快醒醒,你该回去了。”
篝火悄然熄灭,只剩下一堆焦黑的木炭。
维里蜷缩在一旁,睡得香甜。要塞寂静无声,夜空漫天星斗,冰冷的夜风拍在人脸上,带着尘土的腥气。
有人拍了拍他的脑袋,催促道。
维里抖索着睁开眼,发现附近黯淡无光,他揉揉眼睛,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猛地爬坐起来。要塞高大的城墙上空旷无人,临近黎明,地平线尽头变成一道细细的红线,有画家在天空中涂抹水粉似的,红线之上,大片大片的蓝紫色由浅转深。
淹没在夜色中的要塞即将迎来日出。
“天快亮了。”老兵说。
他眺望着远方,身着盔甲,手按住腰间的武器,似乎随时都能上战场。
“你快走吧。”老兵回过头来看他,“尼伯龙根有我们,中庭就要看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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