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明义有些恍惚。
直到这时,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改变——他往后的人生,从此都不同了。他再也不会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再也不必承受随时可能袭来的痛苦和幻觉……他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踏踏实实生活,坚信自己能有漫长看不到头的一生。
这一世短短十几年,加上上一世的百年……那些痛苦的无望的岁月,是真的,到此为止了。
老和尚告别之后,明义和贺忱也不再逗留,一起回了宅子。
前一世终究是过去了,而且他们也走到了最圆满的结局。而这一世,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他们还有好长好长的一生要相携度过。
两人都穿着之前那身喜服,贺忱手里甚至还拿着那块红盖头。
等走近宅子的时候,明义诧异地看到,宅子里竟也用红色装点一新,乌木的门上也挂了红绸子。若仔细去瞧,能看到连画上的两个门神头上都戴了红花。
明义:……
贺忱静静推开了门,然后默不作声地转头看向明义。
明义还没来得及说话,猝不及防间天地倒转,他竟是一下子被贺忱抱了起来。
下一刻,他眼前一暗,头上像是被蒙了一块红布。
贺忱的手臂稳稳地抱着明义,速度却很快,没一会就将他带进了屋中。
陌生的气息让明义一下子意识到,这不是他自己之前住的小楼,也不是贺忱常住的楼。
但他已经顾不得发出疑惑了,他被贺忱轻柔地放在床榻上,然后一切都静下来。
贺忱像是屏住了呼吸似的,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不作声。
好一会,明义眼前才慢慢地亮起来,是贺忱一点一点揭下了他头上的盖头。
贺忱像是在打开一件珍重的礼物,动作很轻。
然后,他垂下眼,轻轻去寻明义的双唇。他像在勉力控制着自己,但仍旧透出几分急切,好像急不可耐地要确认什么。
先前的事给贺忱的冲击一定很大,明义看出来贺忱一直没能消化,那些东西还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底。而之后发生的事又美好得像梦一样,他大概有些怕。
明义握住贺忱那只掀盖头的手,笑道:“这就是你们妖的规矩?”
贺忱的呼吸骤然一乱。接着,他像是维持不住这样冷静的表象了,突然狠狠扯掉了明义头上的盖头,然后按着明义的手腕,低头吻上去。
明义毫不抵抗地接纳了他,甚至任他用盖头绑住了自己的手。回过神来的时候,明义发现自己身上的喜服都被扯开了大半。
这熟悉的情景让明义忍不住向窗边看了一眼,总觉得某根熟悉的成了精的蜡烛又要忍不住叨逼叨了,满屋子家具也要跟风了。
然而这一看,明义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栋全新的小楼,没有神神叨叨的家具们,没有那根话多的喜烛,没有香囊、经书、茶壶,也没有那个喜欢裹着他挨挨蹭蹭的被子。
明义这才恍然意识到贺忱带他来这里的原因。
但贺忱显然对他看向别处的目光十分不满。贺忱忽地俯身吻在明义眼皮上,明义便只得仓促地闭上眼睛。
贺忱的手温柔地抚上明义的小腹,激得明义一哆嗦,他咬着明义的耳朵,声音微带喘息:“你……可以么?”
明义知道他在问什么,难耐地闭上眼睛,点了下头。
闭上眼之后,听觉和触觉就更加分明。他听到贺忱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然后身上的那只手便动了。
“嗯……”明义忍不住惊喘一声。
贺忱说:“我们妖怪是这样的。我们没有规矩,只有……”
过了一会,贺忱问他:“痛么?”
明义呜咽着摇头。他已经有点迷糊了,口中一会是“贺忱”一会是小妖怪,求饶的话都说得颠三倒四的。
在他残存的一点理智中,他隐约听到贺忱又说了一句什么。
“不会再让你痛了。以后都不会了。”
……
结束之后,明义软在贺忱怀里,头也靠在他肩窝上,而贺忱把玩着明义脖颈上的红豆。
先前小舅舅给他的作为信物的红豆早就给了和尚,如今他戴着的这颗便是贺忱给他的。
明义的视线不由落在他的手上,修长苍白的手,微微透出淡蓝色的血管,有种不真实的完美和冷漠感,食指上有一枚不规则枝条形状的木圈戒指,中心镶嵌了一颗红豆。
明义心中再度恍惚一瞬,仿佛再一次回到了这一世的初见之时。那时,明义在生死边缘回过头,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这只手。
贺忱与当初一模一样,一切都看起来都像是没有改变,一切好像又都变了。
如今再回头看,无论是贺忱出手救了自己、带自己回家,还是自己将他错认成小舅舅、乖乖跟回来,一切原来都是必然。
但明义至今仍旧觉得,那一天是他生命中最好的一天。他何其有幸,才能够一次又一次地找到这个人。人都说幸运是恒定的,一样美好的东西总要用另一样糟糕的东西来偿还。看起来就好像,这样点亮他整个生命的人,是他用生命中其他的一切换来的。
但……就算真是这样,他也在所不惜。
见贺忱垂着眼把玩了许久,明义便问他:“是当初我送你的那颗么?”
贺忱摇头,眸中有隐约的晦暗之色:“不是。哪一颗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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