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正色道:“不敢。孙儿只是提醒祖父凡事过犹不及。”
“朕就不应该问你。”刘彻生气道。
三郎眉头一皱, 也有些不大高兴, “那祖父就当孙儿什么也没说。孙儿告退。”
大郎楞了一下, 跟着说:“孙儿告退。”
转瞬间, 兄弟两人消失不见, 刘彻傻眼了。又过好一会儿, 外面传来马车声, 刘彻猛然惊醒,不敢置信地问:“他,他俩给朕甩脸子?!”
宫女、宦者低下头当作没听见。刘彻见状, 顿时觉得胸闷气短,想发火偏偏惹怒他的人已出宣室……抬手抓起一个东西甩出去。众人大惊,齐声道, “皇上, 虎符!”
刘彻看过去,陡然觉得心痛, 犹豫片刻, 又起身捡回来。
大郎追上三郎, 到车上就问, “生气了?真生气了?”
三郎扭头瞥他一眼, “我刚才要是同意,你是不是也同意?”
“当, 当然不能同意。”大郎结结巴巴道,“我们每次出去玩都能听到百姓抱怨朝廷穷兵黩武, 我的脑袋被门夹到, 也不会支持祖父。”
三郎打量他一番:“真的?”
“千真万确。”三郎的嘴巴很毒,大郎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他很怕三郎又说什么“论修河我不如你”之类的话。
三郎满意了:“最近都不要来未央宫。”
“你要晾一晾祖父?”大郎小声问,“打算晾多久?”
三郎看着他问:“怕太久忍不住?”
大郎笑了:“几个月不见父母和你们,我肯定会想。不见祖父吗?很好忍。”
几个月吗?三郎抿嘴笑笑,什么也没说。
刘彻见三郎掉头走人很生气,也就气几天而已。大军刚刚凯旋而归,刘彻也不好立刻发兵收拾周边小国,但他有让术士做药包。
自从三胞胎会走会跑,每年端午节兄弟三人都会亲自给刘彻送角黍。今年端午节三个孙子没来,刘彻很奇怪,使小黄门去打探,长秋殿是不是没做角黍。
小黄门回来禀告,长秋殿做两大锅角黍,所有人都有的吃。刘彻便安慰自己,几个孙儿可能忙忘了,晚上一定会给他送角黍。
晚上没来,五月初六休沐日,三个大孙子也没来,刘彻意识到不对。
五月初七,太子没来上早朝,刘彻使人去宣太子。太子来到宣室,刘彻旁敲侧击发现太子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放太子回去。
太子回到长秋殿还纳闷,忍不住跟史瑶说,“父皇今天真奇怪,把孤叫过去,乱七八糟扯一大通,就是没说找孤究竟什么事。最近没出什么乱子吧?”
“没啊。”史瑶仔细想想,“上个月卫长又病了,使人请三郎过去,三郎当天就去了。称得上事的好像只有这一件,怎么了?”
太子:“没有就算了。可能是谁又在父皇面前胡说八道吧。”
“会不会和大郎、三郎有关?”史瑶问。
太子:“他俩回来我问问他们。”
大郎和三郎现在十三岁,年龄太小不好当官,也没王爷参政的。又不好再入虎贲军,毕竟他俩是王爷,即便没二心,一旦摸到军权,文武百官也不放心。闲得无聊,两人便陪二郎和四郎去长信宫读书。
午时一刻,兄弟四人回来。太子把刘彻找他的事告诉几个儿子,“你俩最近没惹你们祖父吧?大郎,三郎。”
“没有啊。”三郎抢先道,“可能是祖父有什么事想跟父亲说,又不好意思明说。”
太子:“可能吧。”
“那不管父皇了,我们用饭?”史瑶试探道。
刘彻没直接说一定不是什么军国大事,太子沉吟片刻,就把此事丢开。
太子用过晌午饭出去,史瑶使人去找三郎。三郎见到史瑶把他劝刘彻的话和盘托出。史瑶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孩儿也知道母亲一定能猜到。”三郎就没绕弯子,“母亲,这事现在还不能让父亲知道。否则父亲又得说孩儿不懂事。”
史瑶:“从你们回来到现在有三个月了,气还没消?”
“没有。”三郎道,“祖父听不得劝,孩儿说破嘴皮子也没用。孩儿一定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孩儿很生气。”
史瑶笑道:“别仗着你祖父偏爱你就有恃无恐。”
“这算什么有恃无恐啊。”三郎撇撇嘴,“此事母亲别管,孩儿有分寸。”怕史瑶不放心,又加一句,“孩儿比母亲了解祖父。”
每年夏天刘彻都会去甘泉宫,今年也不例外。八月十五前夕,刘彻想回宫,偶然想起三郎从二月初就不理他,怒上心头,干脆不回去了。
八月底回到长安,大郎和三郎依然没来探望刘彻。他俩不来,二郎和四郎也不来。刘彻搁心里骂几个孩子没良心,嘴上吩咐黄门令挑一些甘泉宫产的瓜果送去东宫。
黄门令到长秋殿,正殿内只有史瑶。黄门令是刘彻身边人,刘彻不开心,他们端茶倒水都得小心翼翼。这种日子三两天还好,三天两头来一次,无需黄门令近身伺候,他也受不了,就和史瑶说:“太子妃,大皇孙最近怎么都不去宣室?是不是奴婢们惹到大皇孙了?如果是,务必告诉奴婢啊。”
史瑶装傻:“不会吧?我没听大郎讲啊。”
“是吗?”黄门令佯装怀疑,“奴婢能劳烦太子妃帮奴婢问一下吗?”
史瑶忍着笑说:“好,他们回来我就问问。”
“多谢太子妃。”黄门令心中一喜,随即告退。
史瑶望着他的背影摇头失笑。
傍晚,四个孩子回来,四郎进门就朝史瑶怀里扑,太子伸手拦住他,“多大了?”
“五岁啦。”四郎接道。
太子抓住他的胳膊,把小四郎拉到身边,“孤不管你多大,再向你母亲怀里扑,孤揍你。”
“我没扑父亲。”四郎理直气壮,你凭什么揍我啊。
太子:“你扑我身上,我不揍你。扑你母亲怀里就是不行。”
“不讲理!”四郎很生气。
太子:“不讲理也是跟你学的。”
四郎急眼了,“你,你——”
“你什么你?怎么和父亲说话呢?”三郎瞪他一眼,看到桌子上的葡萄,“哪来的?”
史瑶:“未央宫送来的。”
三郎转手把捏掉的葡萄送四郎嘴里。太子忍不住说:“你吃,别给他吃。”
“父亲羡慕我啊?”四郎吐掉葡萄皮就问。
太子朝他屁股上一巴掌:“羡慕你挨揍吗?”
小孩懵了,反应过来找他大兄。
大郎:“你不听话还顶嘴,是不是也想让我揍你?”
小孩呼吸一窒,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瞬间憋回去。太子见状,险些笑出声,忍着笑掰开一个石榴,“阿瑶吃吗?”
“不吃,剥石榴籽麻烦。”史瑶也不想吃宫女剥的,“殿下吃吧。”
太子令小宫女去拿个碗,就问:“父皇怎么突然想到给咱们送这些?上林苑里有,博望苑也有,我们想吃随时可以去摘啊。”
“大郎,是你们讲,还是我说?”史瑶问。
大郎:“孩儿说吧。”
刘彻使人送东西过来,这就是服软了。大郎看一眼三郎,三郎微微颔首,大郎把早先发生的事告诉太子,末了才说,“父亲,孩儿也不想这样做。”
太子想到端午节过后发生的事,瞥两个儿子一眼,“孤当时就觉得和你俩有关,你们还跟孤装糊涂。”
“父亲那时知道一定会押着孩儿去给祖父道歉。”三郎道,“那时候向祖父低头,父亲还能吃到祖父使人送来的石榴吗?”
太子剥石榴的手停顿一下,“左右都是你的理。现在气消了?”
“没有。”三郎道,“孩儿得给百姓争取三年喘息之机。”
太子眉心一跳:“你打算三年不理你祖父?”
“为何不理祖父啊?”四郎吃着葡萄问。
二郎:“你还小,说了也不懂。我也不懂,我们吃葡萄。”
“阿兄为何不懂?”四郎道,“阿兄比我大。”
二郎:“我没他俩聪明,比你大也不懂。再过几年就懂了。”
“再过几年阿兄就变聪明了?”四郎很好奇。
二郎:“是呀。你怎么吃身上去了?”
四郎低头一看,身上全是葡萄汁,“我不知道啊。”
“吃好了再换衣裳。”史瑶道,“二郎,别让四郎靠你身上,免得弄你一身葡萄汁。”
二郎:“弄到身上也没事,天黑看不见。”
太子把石榴籽放碗里递给史瑶,“你俩打算何时去宣室?你祖父不可能来长乐宫找你们。”
“除夕啊。”三郎道,“除夕家宴,孩儿必须得去。”话音刚落,看到四郎抱着装有半碗石榴籽的碗往二郎怀里钻,“父亲别说孩儿,快看看四郎吧。”
太子眼角余光注意到了,“四郎,把石榴还给你母亲。”
“母亲不吃啊。”四郎道,“孩儿帮母亲吃。”
太子气乐了:“你真孝顺。”
“孩儿孝顺。”四郎去年九月份跟二郎以前去长信宫读书,到现在有整整一年,知道孝顺什么意思,“母亲不吃吧?”
史瑶:“我不喜欢吃石榴,但是你父亲剥的石榴我很喜欢。”
小孩僵住了,望着史瑶不敢相信,“母亲……”
“知道我是你母亲,就把石榴放回来。”史瑶道。
小孩瘪瘪嘴,可怜巴巴说:“孩儿也想吃。”
“你可以自己剥。”史瑶把石榴递给大郎,大郎把石榴掰两半,递给四郎一半。
四郎推给二郎。二郎乐了,“我不会剥石榴,让父亲给你剥。”
“父亲……”四郎走到太子面前。
太子:“我不想剥石榴。”
“母亲的。”四郎指着史瑶面前的碗。意思是你都给母亲剥石榴,为何不能给我剥啊。
太子一本正经道:“你母亲听我的话,你不听,我很不高兴。”
三郎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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