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上朝的官员们积攒了大大小小的事要禀告,这一上午,都在处理这些零零散散的事情。
总算是告了一个段落,傅骁玉微微晃了晃脑袋,听到脖颈处僵硬的喀嚓声。
前方不远处,身穿靛蓝色衣服的二皇子突然开腔,说道:“儿臣有事起奏。”
文帝撑着腮帮子,眼眸无端地在太子身上停留片刻,道:“讲。”
周峦话少,平日能不说话便不说话,一说话就是大事儿。
左丞刚听便已出了一身的冷汗,见文帝眸子越来越冷,吓得直接跪下,磕头道:“皇上,下官冤枉!”
文帝抿着唇,道:“金吾卫何在?”
祝青松在侧方不远处,闻言对着文帝行礼,说:“臣在。”
“左丞收受贿赂一事,可有证据?”
祝青松将账本呈给太监,左丞看着那蓝色封面的账本,跌坐在地,目光扫向一旁神色不明的太子。
证据确凿。
文帝只大概翻看了一眼,还未发言,就见太子掀开衣摆跪下,说道:“父皇,左丞收受贿赂罪大恶极,还无耻地将事情甩给儿臣,儿臣深感冤枉,还请父皇明察。”
平日向来明哲保身的右丞突然动了,掀起衣摆跪下,说道:“为人臣子,理应为国为民,左丞贿赂之事重大,还请陛下明察。”
右丞一开腔,他手下的门生便也走到侧方跪下,恳请文帝明察。
祝青松抬眸望向周峦,摇摇头。
左丞的账本确实清楚,收受贿赂一事几乎无可辩驳。而太子太过聪慧,自来送的东西都是由自己门生、部曲的名义前去,朝中权臣们盘根错节,谁是谁的势力不好说,并不能直接定了太子的罪。
最多,也只是将他手上左丞这一势力给剪去。
文帝果不其然,没有提太子的茬,将那账本丢给一旁的蒋玉,说道:“一座别宫,朕要修建还得考虑国库财政,你一左丞,一年便敛了朕一整个国库的钱财,倒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左丞满头的汗,吓得屁滚尿流的,只敢磕头喊饶命。
太子看向一旁的侍卫,那人立刻上前一步,用手帕堵住了左丞的嘴。
“拉下去,关押大牢,秋日问斩。左丞府抄家,归于国库。”
昨日还去金玉楼吃饭喝酒的堂堂左丞大人,只一上午的功夫,抄家的抄家,问斩的问斩。据说一个时辰功夫,左丞就在大牢中自尽,不知是真的自尽还是......
朝中大臣们面面相觑,只觉得汗毛四起,伴君如伴虎,他们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一般。
周璋稍微松了一口气,看着周峦的背影,表面上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愤恨不已。
朝中适龄皇子并不多,元晴明明在大理寺与自己朝夕相处,为何偏偏选定了周峦——这个满心满眼都惦记着那徐州宜安公主的痴情种?
若是自己继位,找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周峦杀了,元晴是否会回心转意?
周璋胡乱地想着,俨然已经忘了自己变成曾经最不齿的那一类人。
元晴没有上朝,说是告假。
周峦紧皱着眉,嘴唇轻抿着。
“臣有事启奏!”
突然一声,将众人飘忽不定的心神再一次聚集起来。
文帝眯着眼一看,勾着唇,竟是笑了出来,说道:“你这祭酒的位置向来是稳如泰山,能少些事儿就少些事儿,今日倒是怎么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傅骁玉举着玉牌行礼,道:“臣禀告的事儿重大,还请皇上宽恕臣失礼。”
文帝嘴角笑意微敛,扶着桌子起身,一步步往外走去。
蒋玉跟在身后,余光扫向傅骁玉,说:“祭酒大人,还不快跟上。”
傅骁玉从来不是让他人拿捏的种,笑笑说道:“此事涉及太子,还望太子也一并前去。”
周璋猛地皱起了眉,望了那侍卫一眼,做了一个手势,随后往外踏出一步,紧跟在蒋玉身后。
剩下的大臣们该出宫的出宫,该下朝的下朝,总归是自己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周峦眉头没有松开片刻,压低声音问:“今日本该元晴启奏,他人何在?”
“回殿下的话,元晴之前被太子掳走,去了太子偏院。昨日奴才前去偏院查看,发现元晴早已不见身影,怕是被太子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奴才唤金吾卫暗中查探,这几日应当会有消息。”
周峦点头,瞧着长生殿的方向,掀起衣摆,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去。
长生殿中,蒋玉斟满了茶,将鹿血糕放在文帝跟前。
文帝的面颊凹陷,眼底青黑,疲惫之色难以掩饰。他撑坐着,看着面前的两人,说道:“蒋玉,赐座。”
傅骁玉与太子各坐一边,中间仿佛隔了一道宽广急促的河流,谁都无法踏过去一步。
“有何事启奏?”
傅骁玉将一奏折呈上,道:“太子惑乱宫闱,兰妃受辱后自刎,太子又担心事情败露,将元家三十二口人活活烧死,此奏折是元家最后一口元晴亲手所写,希望殿下能给元家一个清白。”
话一说完,一旁的太子猛地顿住,望向那奏折。
他一直紧盯着自己的竞争对手周峦,自然可以发现元晴与他的那些私下交流。元晴何时与傅祭酒联系的?又是怎么联系的?
周璋脑子里似乎装了一团团的浆糊,他手指扣紧了掌心,强行让自己清醒起来,一口奇怪的腥甜一直卡在他的喉咙口,似要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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