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芯嗯了一声，顺手切断联络，正当她在搜寻这里有没有暗门的时候，门口再次传来密码锁开启的声音。
    池芯以极为恐怖的速度迅速席卷上床，恢复成之前昏迷的姿势。
    她听着走进来的脚步声，有两个，一个很轻，一个虚浮，听上去都没有战斗能力。
    两个脚步声都停在她的床边。
    “这就是韩子墨说的‘种子’么？”这是一道女声，听上去有几分干脆利落的清冷，很好听。
    “是的，赛若博士。”另一道男声回答，“韩队长说这是至今从未有过的好种子，可以和异变发生之前，记载在档案里的几个相媲美。”
    赛若博士这名字很耳熟，池芯想起这是之前抓他们的人提到过的。
    女声没有立刻说话。
    池芯感到一阵幽香逼近，似乎是那个赛若博士将面孔靠近她的，手术刀般锐利的眼神凝视在她脸上。
    “她看上去很小。”赛若博士说。
    “可能是东方人的缘故……”
    “得了吧。”赛若博士的声音远了一些，“异变发生前他们就总是抓一些小孩子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殊爱好。”
    男声尬笑两声：“但是韩队长专门送人过来还是第一次，也许这女孩确实有特殊之处呢？”
    “你倒是很相信他的眼光。”
    赛若博士的声音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感慨，男声似乎地位要比她低许多，听到这句也没有接茬，任由气氛沉默了一会儿，赛若博士又问：“我父亲还没出来么？”
    “博士说他今晚会出来。”男声立刻回答，“根据博士进去前所说，这一次应该会取得重大突破。”
    父亲？？？
    如果池芯现在睁着眼睛，想必已经瞪得老大。
    她仔细地回想梦境里金毛的样子，怎么看他也不像会有这么大女儿的样子啊！
    别急，别急，池芯告诉自己。有可能“博士”不止代表他一个人，这个赛若博士不也是博士么？
    “重大突破……”赛若博士重复一遍，“也不知道这重大突破，能不能结束这混乱的世界。”
    按理说作为反派的他们说出想要世界终结之类的话并不奇怪，但是还需要取得重大突破么？如果主角团什么措施都不采取，任由世界发展下去，结束是早晚的事。
    但池芯隐隐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然后就听见男声的下一句话：“只要能克制那些恶魔，混乱结束是迟早的事，希望博士的实验进行顺利。”
    这谈起恶魔两个字时过于熟悉的口吻，让池芯心里咯噔一声。
    随即她感到赛若博士的视线又落在自己脸上，声音有些叹息：“如果父亲的实验成功了，那这个女孩恐怕……”她停住了。
    “无论是作为哪种实验体，她都为世界作出贡献了。”男声说，“赛若博士，需要我先为她测试身体数值吗？”
    赛若博士没吭声，但是根据操作仪器的声音判断，她应该是默认了。
    池芯不知道自己这具特殊的身体能被检测出什么来，有些紧张地感受着一个个仪器被放在自己身上，就像病房里危重的病人。
    几秒钟之后，男声疑惑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赛若博士问。
    池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奇怪。”男声说，“我从没见过这么……普通的数据。”
    “普通？”赛若博士也疑惑起来，“韩子墨送错人了？”
    “不知道，但是最好向韩队长确认一下。”男声说，“以往送来的‘种子’，尤其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些，一定会在某些方面展现出超常的数值，但是这个女孩，无论哪个方面，都显示出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女，没有一点值得关注的地方。”
    “我看看。”赛若博士走过来。
    听着他们的交谈，池芯提起来的心又缓缓地放了回去。
    不知道是系统厉害，还是原身确实是所谓的天然异能者，池芯听他们研究了半天，的确没有看出她这身体有任何异常之处。
    “也许我该去找韩子墨谈谈了。”赛若博士含着淡淡的愠怒，“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把这女孩带到地下室去。”
    本来听到姓韩的惹了麻烦，池芯还有点幸灾乐祸，但是一听要把自己送走，立刻又紧绷起来。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控制住这个赛若博士，命令她带自己去拿疫苗时候，整座建筑里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
    “是入侵者吗！”男声大惊失色。
    “慌什么，是父亲出来了。”赛若博士说，“先去父亲那边。”
    两人说着，从大门走了出去。
    这一次，池芯没有听到大门锁上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确定那两人已经走远，周围没有其他人声，当即翻身而起，下床简单活动了一下手脚。
    体内的药性已经沉淀，力量重新回到四肢，池芯如一只暗夜中行走的猫，轻巧地离开了这间实验室。
    此刻警笛声已经停止，只剩血红的灯还在走廊中闪烁，看起来不像实验室，倒像是鬼屋现场。
    池芯贴着墙边行走，试着在耳麦里叫了声景修白的名字。
    “我在。”景修白的声音很快传来，“现在什么情况？”
    “我逃出来了。”池芯说，“这里有很多锁着的门，不暴力打不开。”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景修白说，“刚才我听到警笛声，那是什么？”
    “他们说博士出来了，好像取得了什么研究成果。”池芯从两条分叉的路口中选择了一条，“我现在该怎么办？”
    景修白沉思了一下：“现在你的时间不多，博士肯定会知道你的情况，然后紧跟着就会发现你的消失。”
    “需要我先去放你们出来么？”池芯问。
    “人数太多反而会增加被发现的几率。”景修白声音沉稳，“现在我也无法为你提供实质帮助了，池芯，我和你一样，对这里一无所知。我能告诉你的是，无论疫苗还是血清，大概率不会放在低层，这会增加被破坏的几率，往高层的实验室或者办公室找。”
    “高层。”
    池芯一边听着，一边左右看有没有打开的房间，正当她发现电梯，想要上二楼看看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均匀的脚步声。
    咔哒，咔哒。
    是硬质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
    池芯皱了下眉，匆忙向前了几步，果然看见了电梯旁边的楼梯井。
    在军靴声要拐过来之前，她一闪身躲了进去。
    “叮。”电梯到达的声音。
    这个意外让池芯意识到坐电梯是件多危险的事，她放弃地转过身，直接通过楼梯向上跑。
    “池芯，你还在么？”
    楼梯间回声大，池芯没有出声。
    既然景修白说往高层走，池芯索性放弃了二三四层，直奔最高层的五楼而去。
    直到出了楼梯井，她才轻声回应：“我现在在五楼，先挂了。”
    隐隐约约的人声从某个地方传来，池芯猜测这就是博士所在的地方，她回头看了眼停在数字5上的电梯，将脚步放得更加轻盈。
    池芯挨个推了下遇到的每一个门，但是就和预料中的一样，没有一间是打开的。
    她一路走一路试，一边听着不远处传来动静，就在对方眼皮子底下疯狂试探。
    这里的房间太多了，正当她试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的目光落在和一个和一楼一样的金属大门上，而这扇门，没有装密码锁。
    池芯的心脏嘭咚跳动起来，她有种预感，这门后藏着什么秘密。
    这里距离那些说话声已经不远了，池芯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前走去。
    万一这里面有她需要找的东西呢？
    之前听韩子墨打开一楼大门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很大声音，池芯屏住呼吸，学着他的样子向前推，果然这看似厚重的大门被轻松地推开了。
    正当池芯松了口气的时候，大门后面不知道硌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刺啦——”
    池芯整个人都顿住了。
    不止是因为这个突兀的声音，还为她所看到的东西。
    这间房间不是实验室，反而更像是冷冻室，一打开，一股寒冷的气流扑面而来，挥开面前的白气，展现在池芯眼前的，是一个个厚重的，如同棺材一样的冷冻仓。
    从里面隐隐露出来的四肢来看，这里面冻着的，全都是人。
    池芯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她抿住唇，小心地踏了进来。
    走到一个冷冻仓前，池芯伸手抹去上面的水雾，露出一个男孩颇为稚嫩的脸，以及一张标签。
    “完美57号”。
    乍然见到这张面容，池芯心中浮现出强烈的熟悉感，她怔怔地盯着这张脸看了一会儿，立刻转移到另一个冷冻仓前。
    和之前一样的面容，只是标签换成了“完美58号”。
    再下一个，再下一个……池芯连续看了一长排，居然全都是一样的脸！
    某种猜测已经出来了，但是池芯不愿意相信。
    她不死心地，来到另一侧，下定决心抹去一个冷冻仓的水雾。
    这次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刚才那个男孩的脸了，而是另一张比记忆中稚嫩许多，但是也十分熟悉的脸。
    眉眼秀丽，精致得像个养娃娃一样的男孩熟睡在冷冻仓里，没有那青白的皮肤，也没有愤怒厌世的神色。
    一个年幼的“娄辰”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
    池芯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整个房间。
    这满满当当的一房间“棺材”，里面全都是沉睡的两个人。
    年幼的“娄辰”。
    以及青少年模样的“景修白”。
    她深深地陷没在这庞大的复制体大军中，直到头顶突然亮起刺眼的红光，将这一整间的“棺材”映得如地狱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