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但那又不是我。
    ——我是……
    ——我是……
    ——我是……商银河！
    世界瞬间清晰起来。
    当商银河意识到自己“商银河”这个身份的时候,那些混沌的、杂乱的记忆碎片，也慢慢地归位了。
    但他完全来不及去梳理那些信息量巨大的记忆,眼前有更加紧急、更加迫在眉睫的危机——
    那睁开的[远方之眼]！
    那只诡异的、漠然的、蔑视万物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而且，是用那种看待蝼蚁、看待注定要死亡的人、看待圈养的猪犬的感觉，死死地看着他。
    那是一种，只是一瞥，就足以令人心泛寒气、浑身颤栗的感觉。
    ——它看到我了；
    ——它又看到我了！
    商银河打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寒颤，那是一种食物链的下端被食物链顶端的猎手盯上的感觉，那是一种由无数次失败汇合而成的对自信心的绝顶打击，那是一种最深沉的、最没顶的绝望……
    ——逃，快点逃！
    灵魂里残留的印象在向他发出警告，用前所未有的力度，催促着他逃跑；
    但商银河的神色却冷静了下来。
    慌乱从他身上褪去了。他抬着头直视着这诡异的眼睛，嘴角勾勒出一个冷笑。
    ——逃？怎么逃？逃得掉吗？
    ——更何况……为什么要逃？
    他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在无尽时间长河里做了那么多尝试，终于找到了一条可能的道路。在这样的时刻，他为什么要逃？
    ——我在无尽时间线中尝试，它在无尽时间线中追逐，在这追与逃的绝望重复中，我终于、终于找到了可行的答案。
    ——来吧，最后一战吧。
    第292章 文明“缝合怪”
    在很久远、很久远之前,宇宙初生的时候——注意，一定要说明的是，这里的“宇宙”,并非是人类概念上的宇宙,而是更加原始、更加古老的宇宙类似物。
    总之，“宇宙”初生之后，演化出了无数文明。
    其中有一个文明，发展得最快,最先开始了往周边的探索。也许它文明的基因里就镌刻着掠夺的天性,让它一开始就以掠夺与吞噬为生；也许它在发展过程中尝到了掠夺的甜头，从而慢慢变质……
    太过久远的过去,早已被时间与空间埋葬，人们只知道，那时宇宙最终留下的,是一个扭曲混乱的、掠夺成性的文明“缝合怪”。
    为什么叫它“缝合怪”？
    因为它是不健康的。
    东吞一点、西吞一点,这个文明强行缝合了诸多被征服文明的科技与特性，然而过分的吞噬让它消化不良，仅凭它自身的发展和净化能力,已经彻彻底底消化不良，不能把所有这些被吞噬的文明，彻底化作自己文明的养分，以至于它变得扭曲混乱,以至于在商银河的视角中,作为这个文明象征的“远方之眼”，也显得如此浑浊而诡异。
    但它更是强大的。
    这个文明的“缝合怪”,靠着征战、掠夺、毁灭，成为了那个时代的霸主。它的科技发展得越来越快,它的掠夺越来越凶残，它的野心也越来越膨胀。
    到了最后，它不再满足于当前的霸主地位，它想要永世万代地称霸，它想要镇压一切不服。
    也许，正因为它见证过被自己征服掠夺过文明的下场，它才分外恐惧于自己可能的衰弱或灭亡吧。
    世界上哪有永世不易的霸主？
    见证过诸多文明霸主起起落落的缝合怪文明，决定做一个釜底抽薪的事情——它强行改造了那时的“宇宙”。
    最开始文明缝合怪的做法十分粗暴，几乎扼杀了其余文明出现的可能性。就这样它还不放心，还对宇宙的每个角落都进行监控，时时刻刻警惕着。
    在改造完成后，这个文明缝合怪满足地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在这段时光里，没有任何其余文明可以发展起来，最多是才冒出个生命诞生的苗头，就被斩草除根，灭杀了个干干净净。
    文明缝合怪满心以为，自己可以悠闲地过好日子了。
    然而，一个事物看上去越美好，它的反噬就越恐怖。
    文明缝合怪慢慢发现，它病了。
    一个以掠夺为生的文明，是不可以停下掠夺的脚步的。
    以地球上的文明为例，秦帝国以军功授爵制为根基，战争可以带来土地、人口、财富、晋升渠道，而一旦停下了战争，这庞大的帝国就开始摇摇欲坠，更是在秦始皇死亡之后，立刻四分五裂。
    这个时候，文明要做的，应该是转型，从军战文明、掠夺文明，转为自我发展式的文明，正如汉朝承接秦朝一般。
    然而，这个文明缝合怪无法做到转型。
    首先，它处在掠夺阶段太久了——这是一个只有上千年文明历史的人类无法想象的时间长度——以至于掠夺的本质深深刻印在了文明的底层，它的制度、它的文化、甚至包括它的人民的底层基因，都深深印刻着“掠夺”二字；
    其次，在过去，它掠夺得“消化不良”，它不能把所有这些被吞噬的文明，彻底化作自己文明的养分，而它那些并没有消化的文明残渣，在不断地反噬着它；
    最后，在这么久的时光里，它靠掠夺其它文明的发展来得太轻易，以至于它失去了文明自我的发展能力，它连文明稍微转型都无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