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茶觉得浑身抖得厉害，整个人坠入了一个从未进过的冰潭当中，脸红红的，像发起了高烧。
    她低垂着小脸，半晌说：“嗯。行的。我去求求他。”
    杨芸一个字都没再说。
    五分钟后，她的手机上传来一声响，杨芸抬脚就走，去了外面的atm机取了钱，以怕被抢为理由，让那个女民警送她一程。
    走之前杨芸低着头，心里的疼一阵漫过一阵，走到秦慕深面前，死死压抑着被羞辱的尴尬和卖女儿的愧疚感，哑声说：
    “以后都是亲戚，酒店第叁层的苏水情包厢，你们等会儿也来吃个饭。”
    秦慕深脸上一派轻松，搂住了苏念茶，点了点头：“嗯。”
    派出所里恢复了安静。
    一男一女站在那儿半晌没说话，也没人不知趣地去催，小姑娘呆站了半晌之后回过神，揉了揉被泪水泡的发僵的脸，抓住了他的手，说：“去吃饭吧。”
    中午的包厢热闹非凡。
    杨芸到了以后就将苏沐卿叫过去，对他说了一些什么话，苏沐卿皱眉死紧，他大概也没想到秦慕深这个人是这么个翻脸无情的主儿，虽然平日里他也欺负苏念茶，可是看到外人欺负她的时候，他这个当弟弟的下意识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可是，拿人手软，他一句话也没敢多说，只心情很差。
    阮绵绵见状不是很高兴，骄纵惯了的独生女，瞅他一眼说：“今天订婚这么不高兴？不高兴那别订了。”
    苏沐卿点了根烟，低低地皱眉道：“操。那就他娘的别订了。”
    阮绵绵眼圈一红，有点怕，一下也不敢说话了。
    秦慕深苏念茶过了半小时才到。
    阮家父母不是很高兴，但看到秦慕深之后脸色明显变了一些，态度也殷勤了些。
    阮绵绵对苏念茶一向不是很喜欢，等秦慕深离开去洗手间的时候，一笑，问道：“姐姐，这男人很帅啊，你男朋友？还是你老板？”
    她这话别人一听就觉得有歧义，阮妈妈皱眉拍了一下她的手。
    阮绵绵笑呵呵的，一边喝茶一边盯着苏念茶。
    小姑娘压根没有理会她，只夹了一个狮子头在碗里慢慢地啃。
    阮绵绵觉得无趣。
    等会儿秦慕深来了，一家人谈起结婚的话题，阮爸爸放下酒杯道：“镇子上是不能住的，我的想法是在市里给他们买套房，你们要是去南京，那我全款买，要是在A市，那一家一半，我也不问你们多要，不占你们孤儿寡母的什么便宜，可我闺女的幸福，那是必须得有保证的。”
    杨芸神色微变，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尴尬浅笑一下，沙哑说：“行。”
    阮绵绵眨了眨眼，直接问苏沐卿：“你不说你们家没钱吗？在A市买房子，首付的一半也得大几十万，你们家钱全给我了，你姐能乐意？”
    她压根没压着声音，这矛头直冲着苏念茶就来了。
    苏念茶今天一直埋头吃饭，没打算说话，可，话题既然烧到她身上了，她就没道理一直让人欺负。
    葱白的小手拿着勺子盛了一碗汤，放在秦慕深面前。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阮绵绵道：“我不同意。所以买房子别买了。这个钱我建议给我妈养老，将来我买房子是不打算让她管我的，苏沐卿，你是不是也有点担当，别这么大到了还啃老。”
    苏沐卿脸色一变。
    阮绵绵也气着了，冷笑起来，手放在膝盖上说：“你不要你妈帮忙，是因为你妈压根不帮你，我就不同，我爹妈愿意和我花钱，需要你看不惯吗？！”
    小姑娘没说话，只看着她，秦慕深搂住了小姑娘的肩膀，淡淡冷笑了一下，对桌上不知是谁说道：“这房子如果还想顺利买的话，这时候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杨芸火辣辣地抬起了脸来。
    她抖着嘴唇，眼眶都红透了，对阮绵绵说：“房子我们会买的。茶茶帮她弟弟很多了，以后也不会和他抢什么，有我在这儿，这话算数。沐卿，绵绵，以后有什么事你们就直接和我说，不要再去打扰你姐姐了。”
    阮绵绵冷哼一声：“谁愿意打扰她，是她招人烦。”
    苏沐卿不知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桌子，脸色臭的厉害：“你有完没完？”
    转头看向了阮家父母，道：“你们怎么教的女儿，这是我姐，她总这么说话你们也不管管吗？！！”
    阮家父母也知道女儿有些过分了，劝阻了两句。
    一顿饭吃的不是很顺利。
    杨芸本来还想下午在家里和他们聚一聚，秦慕深说不太方便，还要去邑川市见个朋友。
    杨芸也没强留。
    “茶茶……”
    杨芸见女儿就这么走了，突然叫了一声，眼圈微微泛红，从厨房拎了个袋子出来，说：“这是给你做好的酱菜和辣椒，就是你喜欢吃的那几种，既然不在家过夜你们就带回去吃吧。”
    她也不是完全不疼女儿。
    只是，没疼到那种地步罢了。
    苏念茶接过了那个袋子，大大的便利店购物袋，里面用洗干净的玻璃瓶子放了五大瓶子酱菜，叁大瓶子辣椒，是小时候她很喜欢吃的味道。
    她眨了眨眼，心情平静，道：“嗯，妈妈，我走啦。”
    杨芸送他们到楼下，看苏念茶在手机上订汽车票，红了眼框，手足无措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放开紧咬的唇，对秦慕深说：
    “以后你要不喜欢她了，可以随时放她回来。我闺女，我永远是要的。”
    秦慕深淡淡看她一眼，“就不劳驾你了。”
    晚上到了邑川市的时候，苏念茶仍旧兴致不高，一直喜欢玩的手机小游戏也不玩了，睡醒了就对着深蓝色的夜幕发呆。
    秦慕深也不撩拨她，联系了白燕青在一家餐厅碰面。
    白燕青回到邑川之后就没再联系过秦慕深，只是前几日去帝都出差的时候才听说了他自立门户的事，这一次在邑川碰到就见一下，只是没想到，还能见到上一次在A市的餐厅里对秦慕深“投怀送抱”的那个女孩儿。
    上一次苏念茶不是很清醒，这一次清醒状态下，白燕青清清楚楚看到了，这女孩儿有多漂亮。
    苏念茶对他没印象，完全不知道这是上一次和宋昭阳在那个七星餐厅里碰到的“客户”。
    小姑娘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白燕青看着苏念茶的背影，喝了一口酒，问道：“你是玩玩的？”
    秦慕深放下了菜单，看了一眼好友，半晌才开口说道：“……不是。”
    玩玩的人，从来不需要他付出这么大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