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瑶被男人叫醒，伸出手臂想撒个娇，他已经干脆转身只留背影。
    好极，这样防备，以后只怕身都不让近了。
    忿然起身，看到脚上新换的无菌胶布，多云的心情立即转晴，满血复活，主动要求再吸一包营养剂。“你说我们今天会遇到严老大说的‘秃鹫’吗？”
    废土中的秃鹫不只是食尸的猛禽，还有食人的恶魔。他们在隐匿在荒漠，伏击过往的人类，吸人血，啖人肉。
    “或许。”他把短靴放回床边，霁瑶伸脚，看到靴筒凸出来一条，抽出一看，是那把餐刀，用布条包了手柄，很趁手。
    她横起来往脖子上一比划，豪气道：“餐刀杀手即将称霸沙漠。”
    袁驰在整理背包，闻言回头：“祝你成功。”
    收好刀，她瞄到桌上的机械鼠，一只完整的机械鼠，惊道：“你给我拼好啦！”
    男人却已经背起包跨出了门。
    她赶紧收拾好跟上，见他站在严老大旁边，俩人说着话，似是相谈甚欢？
    什么情况？
    楼梯口还蹲着个人，看背影是夏旭光，扎着脑袋不知在琢磨什么，她过去递出机械鼠：“还给你，谢谢。”
    他受了惊般猛地站起，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你留着玩吧……”
    直接塞进他手里，她轻轻笑道：“给我了就是一堆零件，你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小伙脸迅速红了，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一把塞回来：“给你！”
    手上一暖，她还没看清是什么，他又跑了。
    低头一看，是手炉，金属外壳，蛋形，还挺可爱。抬头却对上正说话的俩人，都在看她，袁驰淡漠，严老大笑得促狭，大手一挥：“出发。”
    月上中天，银辉一地。
    肆虐的风暴偃旗息鼓，静谧的废土广袤荒芜，看似平静无波，一出门就冻了霁瑶个透心凉，防护服保暖，但架不住温度太低，攥紧暖炉瑟瑟发抖，一张毛毯就罩了下来。
    袁驰只穿了件从基地带出来的黑色冲锋衣，冷漠的脸倒是和当下环境十分匹配，都结着寒霜，默不吭声将她包严实了。
    对面除了夏旭光都是壮汉，包着头巾裹着厚实的大皮袄山一样，那个被蝎子蛰了的男人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只是比袁驰还不爱吭声，严老大拍拍皮袄，呵呵笑：“还是老东西顶用。”
    夏旭光端着控制板，一只肢体灵活的机械鼠在他脚边窜来窜去，身型比刚刚那只大了几倍，一头扎进沙土里不见了踪影。
    “小肥坨可是个吉祥物，”夏旭光戴着面罩不方便说话，严老大替他说明，“它不仅可以探路，还可以捕捉地面移动的物体，避开‘秃鹫’都靠它。”
    霁瑶靠过去，看见电子屏中央一粒红点在迅速移动，周围障碍物不断闪现，辐射范围至少五公里，没有卫星信号，单靠雷达能做到这种程度确实厉害。
    她有些好奇，她的面罩可以传声，但还是太冷，她不想说话。
    严老大开始说起他们的驻地，一处未被沙化的丛林岩洞，不但有地下水，还生长着一种菇，可以治疗辐射伤，在集市几乎可以换取任何物品，所以他们过得还不错。
    而霁瑶听的满是疑问，这严老大也太好说话了吧？这就露出底牌了？这么轻易相信他们了？
    她盯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她休息的这段时间他是不是又做什么了？
    他们走的遍布沙丘石崖的小路，不好走，但安全，危险来临方便隐蔽躲藏。
    一夜相安无事，赶在黎明来临之前众人才停下来在一处断崖下休整，因为太阳出来也意味着尘暴卷土重来，路将更加难走。
    霁瑶的暖手蛋已经不热了，还给夏旭光，他揭开一块铁片，弹出一根吸管，又递还给她。
    她好奇地吸溜了一口，竟然是热水！
    有什么比在又冷又干的沙漠里走了一夜喝上一口热水更舒服的事，她简直想落泪。再看夏旭光就像在看神奇的哆啦A梦，充满了期待。
    严老大也拿出几张饼和一些肉干分给她，这下不止霁瑶，连老六也觉得老大太过热情了。
    目光在几人中睃巡，听着老大把驻地夸成世外桃源，把小夏夸成了花，恍然明了，老大是想把人家小姑娘拐回去啊，不过小姑娘这小身板确实没看上去那么弱，还挺有韧劲的。
    霁瑶啃着饼，挺香，说是一种植物根茎磨成的粉，用石头烤出来，外形像西北的石子馍，很有嚼劲。肉是大沙鼠肉，很柴，但好歹是荤腥，吸了几天的营养剂，嘴里总算有了点味道。
    “小夏的无土栽培也快出成果了，说不定过我们回去还能吃到绿叶子菜，怎么样，这趟完了，去我们那转转？”
    霁瑶很是心动，看向袁驰。
    他不吃东西，站在高处观察地形，接收到她的信号，看过来：“想去？”
    她连连点头，别以为她不知道去昙城就是为了送她走，最好去了能留下，他多沾点人气兴许能活得积极点。
    他淡淡道：“那就去吧。”
    霁瑶笑了，笑得明朗。纯然的笑容与第一缕晨光一同撒下，叫几个男人一时陷入沉默。
    末世中的人，即使是他们，人身自由，衣食无虞，但经历过地狱般的绝境，长久以来的血腥与疲惫已渗入毛孔镌刻在脸上，不自觉便会显露。
    而此刻少女的脸，干净的像透明水晶一般，阳光下折射明亮的光，纯洁无瑕，美妙绝伦。
    多久没见到这样纯粹的光亮了，他们多希望他们的女人孩子也拥有同样的笑容……
    滴滴！滴滴！
    短暂的美好被突然响起的警报打断，夏旭光手中的控制面板上出现几个绿点，正以极快的速度往红点方向移动。
    “是‘秃鹫’！”
    “快上去！”严老大迅速反应，指挥众人往山崖上爬。
    “秃鹫”通常成队出现，有战车有能源枪，速度快火力猛，正面对上基本无胜算。
    车队逼近得非常快，风驰电掣的呼啸打破黎明的寂静，战车卷起烟尘滚滚而来。
    霁瑶被袁驰一把拉起藏进狭窄的山坳，看着车队从眼前经过。
    他看清了车上的人，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他们上身没有任何遮蔽，裸露的皮肤布满皲裂的辐射纹与腐烂的毒疮，枯朽的骨架支撑着单薄的皮肉，浸透的死气弥漫在荒漠，这才是真正的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