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能不能不要帮他说话……”尹文转头提高了些声音，“他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吗？！”
    “你爸爸对我怎么样，和你没有关系，你听爸爸的话……”
    “你也能不能少说两句！”尹西存骂道，“你看看你养的两个儿子！”
    尹西存一把抓到尹文的外套上，扯着往后一拉：“一个两个都不理解我！几岁了？跟你爸玩儿什么叛逆？”
    尹文吸了口气，手指了指尹西存的鼻子：“我警告你，别骂我妈。”
    “你别拿你学校里学的流里流气的那套对我！”尹西存手抓到葛萧的头发，葛萧尖叫了一声，被他扯着发尾从前拉了一把，踉跄了一下，“我骂她怎么了，我还能打她！”
    “我□□！”尹文扶了一把葛萧，立刻转身一把钳住尹西存的脖子，把他推到沙发上。
    “尹文！！尹文！！”葛萧过来想把他掰走，边掰边哭，“别啊！你松手！！松手！！”
    尹文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尹西存被他卡着憋红的脖子，似乎非要在这一刻把尹西存掐死。葛萧拽着他哭：“你不松手我就撞出去，我就从这层楼跳楼，你松手好吗！！”
    尹文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才愤恨地松了手。尹西存感受到了氧气，猛地吸入咳嗽了一声，葛萧对着尹文的背又捶又打：“你不想干也不能和你爸爸动手啊！！！”
    “滚！咳咳咳……”尹西存闭着眼猛咳了一阵，指了指门。
    “……疯子。”尹文慢慢吐出这两个字，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一直在下雨，从方才就噼里啪啦打着办公室的玻璃，时不时传出几道惊雷的声音。尹文从办公室下来路过前台，前台小姐还喊了他一声：“少爷少爷，外面下雨，来拿个伞走吧！”
    他始终没有回头，一语不发地冲去了雨里。
    愤怒，失望，十几年来对这个家的种种不满，汇集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体内冲撞破壁，倾泻而出。
    他跑到一个公交站前的银行门口，头发都已经一缕缕在额前，蒙住眼睛，酸疼得他睁不开眼。
    公交站人来人往避雨的人很多，他抬眼就能看见公交车站的立牌广告。
    抬眼的时候，不知道这幅巨幅的广告往后能改变他的一辈子。
    感觉全世界的雨都从汹涌变得温柔。巨大的鲸鱼骨架仿佛不断在坠入海底，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温柔。
    尹文瞪着眼睛，眼里的酸胀感还在，但他有种舍不得闭眼的感觉。
    反应过来的时候，双眼都已经溢满生理性泪水，隔壁的小姑娘看他一个人在哭，忍不住递了张纸巾给他：“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尹文结果纸巾擦了擦眼睛，再抬眼的时候，能把那抹蓝色看得更清晰一点。
    ……
    这几天他知道了很多事情。
    比如那幅作品的作者叫林言易，比如他前几天买的一本摄影杂志上，有他一小幅的作品。
    比如他也和他在一个城市，比如今天他会去参加一个摄影展。
    他出了学校就是两点一线，以前还偶尔和爸妈哥哥出去吃顿饭，尽管在学校里一副大佬做派，走路都要放个BGM是“叱吒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那种……
    但真的到了公共场合，尤其是这种看上去非常高端的场合，尹文就有种学生身上特有的不自在。
    他一个人穿着学校的运动服，背着个挎包，走在各式各样穿着高端的人里面，个子高都有点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气场都收着了点。
    像个小孩不小心闯入了大人世界。
    但他刚刚看了一会，就被里面那些摄影作品吸引了。
    他站在各种各样的照片内不知不觉就看上了一个小时，忽然想起来，活动的流程单上有写，林言易的摄影展在二楼，并且估摸着还有五分钟他就来了。
    尹文快步上楼，还在半路，就听见了上面一些熙熙攘攘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站在路中央听上面的动静。
    “林先生今天带来的这些作品，能给我们讲讲故事吗？”
    “都是旅途中的一些见闻而已。”
    尹文走步的速度慢了一些，前排的楼梯上慢慢展现出了楼上的光景。很多副摄影作品被喷墨打印在大型纸板上，上面用绳子吊起，只要人走进去，就会被360度全方位包围在这个照片墙之中。
    而那副他想看的《鲸落》，就在这其中最大的一个展板上。那种视觉的震撼感，像拿着锤子的上帝之手，一点点在敲着尹文心上的壁壳。
    然而他看见了站在那副巨大作品的右下角，显得似乎有些渺小的林言易。
    穿着黑色衬衫和白色长裤，头发在后面扎了个小揪。五官是让人舒服的帅气，对于他而言，和心里那个形象虽然拉开了一长段的距离，但很明显，他更心动了。
    林言易心无旁骛地接受着采访，尹文绕过周围的人，站在一个角落看着林言易，心里除了奇怪，还有感叹难怪这么好看的人呢能拍出这么好看的图。
    不难看出，林言易今天状态不怎么好，记者问的问题虽然多数是朝向他，但他都含含糊糊地让同行的人回答，自己一直在看天看地看脚。
    林言易忽然对着一个记者说：“您觉得好看吗？”
    尹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场弄得愣了一下，随即就看见林言易手插在头发中往后捋了一把，笑道：“因为摄影创造世界，后期美化世界。两者在一起没有谁离得开谁，您说呢？”